“毁了你的是你自己,是你心胸狭窄,是你不肯放下、不肯饶过别人。
“你欺负亦昕,我不愿意插手,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的脾气,生怕万一插手,你会趁我不在时,变本加厉的把气出在她身上。
“没想到你还是成功了,成功地成为亦昕的恶梦。我真不懂,与其如此,当时你为什么坚决不肯离婚,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也放过我们?”
她苦笑。原来这是父亲漠视自己受苦的真正理由?
可他不懂,她宁愿得到他的维护而多挨点打,那会让她明白,自己并不孤独。
“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们?你忘记了吗?她害死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看你和那只狐狸精双宿双飞?我为什么要让个下贱女人成为院长夫人?她不配!”
“就因为你的不甘愿?很好,那你的不甘愿换得什么?除了让你自己变得面目可憎,除了让幼琳……惩罚啊……”父亲仰天长叹。
“你说什么,惩罚?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成全你们,你就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家庭和乐?你就不会有一个面目可憎的妻子,不会有一个得到癌症的女儿?!”母亲厉声质问,咄咄逼人。
听不下去了,她转身离开大宅,她痛恨这里。
只是她口口声声说恨,口口声声说不原谅,却还是压下怀疑、恐惧和憎恨,在这个夜晚,在离开有父母亲的家后,找到一间不熟悉的检验所,抽出自己的鲜红血液……
就当作是回报吧,回报父亲生平第一次为她挡下母亲的残暴。
但如果……她不是父亲的女儿呢?
她吞下口水。那么,这个结果只有自己知道。
拿到检验报告后,龚亦昕心情愉快。她是父亲的女儿,无庸置疑,并且很幸运的,她的骨髓和幼琳的相吻合。
因此她打了通电话,让幼琳的主治医师决定开刀日期。
放下电话后,她认为应该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对门的“朋友”,让他也开心开心。
洗好澡、换好衣服,她开始想念他的意大利面,他的手艺真不是普通好。
门铃突然响起。穗青来了?
低头看向手表。今天穗青早了一点点。她飞快换上一双凉鞋,这双鞋是穗勍挑的。
在鞋店时他说,女人在夏天应该把脚指头露出来。
她问他,这是哪国法律规定的?
他回答,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他是为了全体男人的福祉着想,所以他愿意为地球上另一半人类,为这双鞋付款。
就这样,钱全拿去缴房贷的她又欠下他一笔债。
也好,待会儿,她可以告诉他,“姜先生,以后你不能再喊我债务人了。因为,我已经决定还清欠款。”
如果他不满意自己的还债方法,她要得寸进尺的告诉他,“你说,是骨髓贵还是衣服鞋子贵?告诉你,我太慷慨了,一西西骨髓可以换一货柜的名牌服饰,从今而后,我正式宣布,我是你的债权人。”
想到这里,龚亦昕忍不住发笑。抬眉,她看见镜中的自己,爱笑的龚亦昕……越来越美丽。
门铃又响,她朝门外大喊一声,“来了。”
打开门,今天来敲门的不是穗青,是主厨本人。
她看见他,笑弯眉毛的说:“我有话告诉你。”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好,你先说,你说完我再讲。”她做个请的手势,有点俏皮,不太适合龚亦昕这个名字。但她做了,因为心情佳。
看见龚亦昕的那刻,姜穗勍的怒气瞬地爆发,因为他刚刚和姜穗青大吵一架,紧接着,又接到院长夫人的电话。
两件事,让他向来清明的脑袋,混沌成一团。
他找不到解决方案,直觉的想法就是冲过来,找到她把事情厘清。
“你为什么不肯捐骨髓给幼琳?”
可惜,他的口气不像要厘清的询问,比较像要吵架。
报亦昕满肚子的快乐瞬间被压下,她望着他。如果他好好说话,她会向他解释自己没来由的顾虑,她还会告诉他,她已经做过筛检,她符合条件可以当幼琳的骨髓捐赠者。
如果一路聊得很愉快,她还要开玩笑对他说——你知道的,要进手术房的人需要大量的营养补给,看在我对你女朋友那么好的份上,接下来几天的三餐……
真的很可惜,他没有好好说,所以她也不打算好好解释。
第8章(2)
“我为什么要?”她抬起下巴,说得尖酸又刻薄。
“她是你的妹妹。”
“她在抢走方沐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她的姊姊?她在过生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她姊姊?她在被捧在手心上疼着、哄着、呵护着的同时,怎么没想到那个挨骂、挨饿、挨打的女人是她的姊姊。”
她也语无轮次,只想吵架,而他的理智在她提及方沐树的时候,荡然无存。
“你那么在意方沐树,回去找他啊!他不是还想追求你,不是还忘不了过去那段旧情?龚亦昕,你恨院长夫人把对你母亲的恨转嫁到你身上,可你现在不也正对幼琳做出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就因为我不肯从‘我的’脊椎里面,抽出‘我的’骨髓给她?你的天秤会不会偏差太多?
“我没要过那个家庭的任何一样东西,在我能够赚钱独立之前,我的衣橱里面只有制服和睡衣,我的发饰只有黑色橡皮筋;我从没吃饱过,因为只要我一坐上餐桌就会胀气;我从没睡饱过,因为不管书念得再晚,我都得五点钟起床,为什么?因为你亲爱的幼琳小姐喜欢某家店的早餐,我必须去买,而那间店离我们家有四十分钟的路程。
“我对她做同样的事情?哈,我真想笑大声一点,我但愿我有做到!可是我笑不出来,因为我脑袋里,满满的,装的都是悲惨。”
“那些都已经过去,你不肯放下,到最后,你会毁掉你自己。”
好像哦,他的话跟爸爸对妈妈说的怎么那么像?原来她和母亲没有血缘关系,却因为长期生活在一起,她学习了她的性格脾气,总有一天,他也会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个女人,面目可憎?
心在痛,痛得无因由。
没道理啊,她不是早就百毒不侵?不是早在母亲刻意破坏她的同侪关系时,就学会把外人对她的批评当成耳边风?她不是早就练出一身铜皮铁骨,不惧怕别人的恶毒?
怎么会……他几句话就让她的心发疼,疼得想要反击?
“真是好笑,不捐骨髓便是毁掉自己,那么地球上毁灭自己的人,会不会太多了?”她冷笑。
可明明是对他冷笑,但怎会让自己感到彻骨寒冷?她不明白。
“你不必逞口舌之快、不必东拉西扯,说到底,你恨的,不过是方沐树被幼琳抢走,好,给我他的电话,我来当你们的月下老人。”他被气疯了,也跟着语无轮次起来。
“天才先生要改行?可惜就算我和方沐树的红线被牵起,我也没打算救你那位善良可爱、美丽温柔的天使小姐。天才、天使,呵呵,我到现在才发现,你们都是天字辈的人物,难怪那么契合。
“恭喜你们喽,祝你们百年好合,哦,不对,你们剩下的幸福时光得扳手指倒数,因为已经不多……”
“没错,幼琳是善良可爱、美丽温柔,人人都乐于和她亲近,她不必聪明、不必号第一名,喜欢她的人就如过江之鲫,她不像你,被仇恨蒙了眼睛、黑了心,就算她的日子所剩不多,我也会陪着她,一天一天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