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抢着当姐姐肚里小孩的父亲了……为什么?是因为孩子的母亲叫杜堇韵而不是沐亮云吗?
她懂了,他不是不要小孩,而是不要她的小孩。
“亮亮,你回来了?”堇韵第一个发现她。
缓缓走进客厅,她落寞地看着姐姐和身旁的二哥。
早就知道,她早知道他的胸膛不是她的势力范围,可亲眼看见那里容纳着别的女人,苦涩的心仍不禁一阵阵痉挛,无法遏制的颤栗,在她贲张的经脉间奔窜……
“亮亮回来就可以开饭了。”不明状况的果果,动手去拉她。
亮亮是真的想发脾气,但前车之鉴教会她千万不能任性,一任性,二哥便又要带着姐姐远远离开,让她寻不着他、看不到他了。
“对不起,我很累了,你们吃就好。姐姐,欢迎你回来。”她努力表现得像个大人,可出口的话却像利刃,割得自己无处躲藏。
“吃一点吧,你的胃不好。”亦骅看着她说。
他是真的在乎她?或只是礼貌招呼?亮亮勉强拉出笑容回答,“我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想吃东西再让人弄。”
“好吧,别勉强。亮亮,不舒服要告诉大哥。”綮然开口道。
“知道了。”她背过他们,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们还在交谈,她的耳朵却“呜呜呜”地拉起鸣笛,再听不清楚那些话语,脚步一步步变得沉重,她感觉头晕。
她回到房里,把窗户全部打开,十二月的天气,寒冽北风呼呼吹响,她坐在窗台边,任白皙的脸被冷风刮出红痕……
怎么办呢?继哭泣之后,她任性的权利也被收走了,再也不能哭闹、不能暴躁、不能骄恣,那么,她还能做什么?
傻傻地望向天空,她该放手了吗?该让二哥自由了吗?她偷了他一年的时光,剩下的,要还回去了?
亮亮无助地闭上双眼,世界在她面前拉起黑幕,她只感觉得到透心的冷。
接下来的日子,亮亮非常不好过。
大哭跟任性的情绪被对爸爸、对二哥的承诺锁死,因此她只能寒着一张脸,不说半句话。但即便不说话,她的脸色依旧让堇韵不知所措。
堇韵好几次向亦骅提出,是不是该在外面买房子住?亦骅驳回了。
綮然作主让堇韵留职停薪,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从此亦骅待在家里的时间比待在公司里多。綮然提前请了会照顾产妇和婴儿的保母回家,而亦骅陪堇韵四处去买婴儿用品,果果直嚷着要当宝宝的干妈,所有人都以最热情的态度来迎接这个新生命,只有亮亮表现冷漠。
亮亮知道堇韵处处刻意讨好自己,但她就是无法勉强自己张扬笑脸,她像被判死刑的囚犯,日夜等待最后一天。
丙果找上她,对她晓以大义说家是亲人的避风港,对家人应该予以包容接纳,虽没明说,但态度表明了果果认为她不是个好妹妹。
随便了,她没有力气在意别人的想法。
在身心俱疲的折磨下,亮亮养得圆圆的下巴尖了,好一段时间没犯的胃病再度发作,她冒胃酸、恶心,看见食物就想别开眼睛,这个病她有经验,知道要吞哪种药、看哪个医生,但她压根不想理会。
然而在她大吐特吐,吐到手脚无力之后,二哥偏选上这个时间点找她吵架。
凝望着他,她手脚冰冷。
但亦骅的脸色更寒列。他劈头第一句就说:“为什么把堇韵当成假想敌?”
若不是身子太虚弱,她真的想问他,姐姐确实只是她的假想敌吗?
姐姐没有一天到晚占住他的时间、没有时刻黏在他身边?没有随时随地、有意无意地试探他,可不可以永远陪在她身边?她没有哭倒在他怀里自问:“为什么我对二哥的爱视而不见,却去爱上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而他,也没有回应得很慷慨,许诺了无数事,满足姐姐的寂寞空虚?他更没有说过,“放心,我会照顾你们母子,尽全力当个好父亲。”
她只是年轻不是愚蠢,又怎会看不出来,姐姐在他们两人外面布下了氛围,让所有人都认定他们是天生一对的好良缘。
第6章(2)
亦骅见她不语,脸色一沉,忽然抓住她的肩膀说:“堇韵受尽折磨回到台湾,身为姐妹你该给予支持,可你非但不给堇韵好脸色,从她回来到现在,你连一顿饭都没和她吃过。当所有人都对她付出关心的时候,你怎么可以冷漠得像个外人?”
亮亮皱眉。如果她全心全力支持姐姐,二哥是不是就不必处处表现得像姐姐抢丈夫?如果答案是这个,好,她乐意付出,只恐怕……这种时候她的支持不是姐姐要的。
她忍不住苦笑了。二哥不懂吗?表现得像个“外人”而不是“敌人”,已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亮亮,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堇韵为你做过什么?她疼你宠你,比任何一个亲姐姐做得更多,你难道就不能感恩图报,对她好一点?”
因为感恩图报,所以得把心爱的男人让出去?真抱歉,她无法让自己表现得这么伟大。
“你期待我做什么?”她叹口气后开了口,语气里没有愤怒。
不是因为不生气,而是疼痛的胃抽光了她所有力气。
“对堇韵好一点、包容一点,不要任性、不要刻薄。”
她听了一阵心寒。怎么会是她任性刻薄?她已经尽全力当个好女人了呀……原来她的努力,始终达不到他的标准。
“假设……我们让姐姐搬出去呢?”她突发奇想,试着解决三人之间的问题,问得小心翼翼,只是提议,也并没有肯定。
谁知道亦骅听完,立刻翻脸。“她搬出去,我也搬。”他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走出她的房间。
七个字,已让亮亮清楚姐姐在二哥心目中的位置从未更动过。不管姐姐态度如何,从她回到台湾的那天起,二哥就已将他的全心全意转移到她的身上去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躺回床上,她拉起棉被盖到胸口,茫然地望向天花板。如果可以哭,她的心脏会好受一点;如果可以任性吼叫,她的肠胃肝胆不会扭曲纠结,可是不行,她只能痴痴傻傻地发着呆,重复着他说过的字句。
她又被恐吓了。一年前,他用留在美国恐吓她收拾任性,现在,他用搬家恐吓她收敛脸上寒冰。若万事万物真有相克物,那么,钟亦骅一定是她沭亮云的克星。
她扬起虚伪的笑容警告自己,从明天开始,这张笑脸不能垮台。然而话虽这样说,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一寸寸往下掉,缓缓地形成一张苦瓜脸。
唉,爱情真是一门高难度的负债学问。
她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撞见大哥和姐姐的交谈。
綮然叹息问:“你为什么不早点爱上亦骅?他爱你很多年,为你吃了很多苦,他为你……”
“我知道,我既抱歉更后悔,如果可能,我愿意用自己的下半辈子来赎罪。”堇韵拭着泪,泪水里有无数悔恨。
“你要赎罪,那亮亮怎么办?”
“亮亮还小,她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如果她死心眼呢?”
“她不会的,如果她爱二哥,就会让二哥寻找真正想要的幸福。我是女人,我懂,所以再不甘愿,也成全了Norman和艾莉丝。”
“所以你决定是亦骅了吗?”
“是,我决定。”
“可你并不爱他。”
“我有孩子,我必须为宝宝考量,二哥是个好男人,我早晚会爱上他的,我会回馈他对我的感情,让他一辈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