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即使很不爽,他仍然维持着风度。
直到……目前这刻,他的拳头在桌下紧缩,揍人的炽烈。
周同怀送羽蓁回家,人送到就罢了,他还厚颜无耻地进门来:进了门也就罢了,还厚颜无耻地在羽蓁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时,点头如捣蒜;点头如捣蒜就罢了,竟然在羽蓁前脚进厨房做菜时,他后脚跟进厨房里。
他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厨房很小吗?不知道两个人转个身就碰碰撞撞吗?不知道当别人的丈夫在场,不可以对别人的妻子乱笑吗?
下一秒,厨房里爆出两个人的笑声,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他月兑去西装外套,把领带拉松,袖口打开,往上翻折,带着誓死如归的表情,一步步往厨房走。
强调,他有严重洁癖,若非必要,他绝不会在空气里充满油烟味时,靠近厨房半步。
盯着爸爸的背影,穗青靠近弟弟,拉拉他的衣服问:“穗勍,我们要不要去摇旗呐喊,帮爸爸加油?”
他继续算着数学题,反问,“你以为你在看世足赛?”
“那至少去赞助几声吧。”
穗青心急,周叔叔真的是万人迷耶,虽然他长得没有老爸好看,但他说笑话的功力无人能及,别说老妈,如果不是很清楚状况,万一自己也喜欢上周叔叔,那么他们的下场是换新老爸,说不定,她也会头昏脑胀被他拐去。
“厨房才几坪,你以为能够装下几个人?”话是这么说,穗勍还是抬抬眼皮,往右前方看去。
应该没事吧?大庭广众下,周叔叔不敢在他们面前坏了印象。
“我觉得爸爸这样进去,很危险耶。”父女连心,她的心撞撞撞,撞翻了心脏血管,弄得她胸痛、头也痛。
“那里又不是伊拉克战场。”
“可是爸……我觉得爸会输耶。”
“对,他会输。”他停下笔,难得地同意穗青。
“那我们还不去帮?”
他认真想想后,回答,“有时候,输不是一件坏事。快把功课写一写,输完这一场,我们就来计划如何帮他赢下一场。”
他说得自信满满,穗青抓抓头发,噘起嘴,搞不懂弟弟在自满什么,但相信她,听穗勍的,准没错。
厨房里,姜殷政才踏迸左脚,李羽蓁立刻皱起眉头说:“你进来干什么?”她知道,他对肮脏有深刻痛恨。
“我……”喝水。”
“等等哦,我倒给你。”她从柜子里拿出马克杯,先用热水冲洗过一遍,接着打开冰箱,偏过头想了想,问:“天冷,喝一点热的,好不好?”
他点头。
她顺手拿出花茶,泡了杯甜菊叶迷迭香,走到他面前,把杯子递给他说:“你先到外面等,今天我炒面,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必了啦,厨房又脏又小。”
所以那么小的厨房,她选择留下周同怀,却不愿意他留下?此时,他觉得他们才是家人,而他是外来客。
蹙眉心闷。
他没说好与否,只是待在厨房门口,看着周同怀对正在炒面的羽蓁说笑话。
“我没见过那么贪小便宜的顾客,送三张巨型照片不够,还要送一套小礼服,再送十个六乘八相框,我怀疑,他们的家到底有多大,可以让多少张照片亮相。”
“我听吴姐说过,他们真的很会精打细算。”她一面炒、一面回答。
“你猜,我是怎么解决的?”
“不知道。”
望着她勾起的嘴角,姜殷政的心拧紧,他的口才并不差,却很难逗出她的笔意,而周同怀轻松几句就能让她眉开眼笑。
他对羽蓁而言,是沉重负荷吗?
“我告诉他,我们没办法送十个相框,但是可以赠送一名摄影师做随身服务,晚上的时候睡在他们中间,白天新郎上班赚钱时,可以陪新娘子买菜逛街,如果有需要特殊服务,也可以尽量提出。”
“天啊,你真的这样对他们说了?”李羽蓁失笑,真大胆哦,这个老板不怕被顾客告。
“对啊。”他递过装满洋葱的盘子。
“新娘子不是很害羞吗?”,
“感激她的害羞,我省下一套礼服和十个相框。”
“学长,你这样不可以啦。”
“对付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方式。对待学妹,放心,我不会用这一招。”
李羽蓁低下头,没回答。
姜殷政想,周同怀就算没用同一招,也一样让她感到害羞,他不得不同意,周同怀是个恋爱高手,对女人而言,他是个既危险又让人感到兴奋的对象。
羽蓁没淡过恋爱,十八岁就跟着他上法院公证结婚,女人幻想的所有浪漫故事她都不曾体会,在这种状况下被攻陷,似乎理所当然。
接下来,周同怀又不停说话,仿佛他有满肚予的文章,但细听,他说的全是无聊废话,这些话不涉及学问或者其他,纯粹是打发时间的无意义话语,但羽蓁听得很愉快,一面笑着、一面把手边工作完成。
念头闪过,如果有男人可以带给她快乐,那么他是不是该放手?
下一秒,他骂自己荒谬,没有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他怎么能投降?这关系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和他们的完美家庭。
摇头,他不能认输,今晚,他就让金秘书帮他上网下载笑话,“你怎么还在这里?”李羽蓁双手端着炒面,抬头,发现他一直站在门口,他很怕脏的啊,怎么能够忍受油烟?
“没什么,只是……看你那么快乐……很好。”他接过她手上的炒面,走出厨房。
这一餐,姜殷政吃得不多。
餐桌上,仍然是周同怀不停说话,他不但试图让羽蓁发笑,也试着让两个孩子加入话题,他很有炒热气氛的能力,如果不当摄影师,他也可以试试走演艺主持。
饭后,穗青、穗勍待在客厅里准备考试,客厅不大,整个桌面被他们的参考书占满,一大盘水果放在角落,姜殷政一面喂两只不爱吃水果的小孩,一面替他们看功课。
“这个时候,周同怀的存在就显得很奇怪了,于是他识趣地起身道再见,姜殷政也风度地朝他点点头,然后继续指导穗青的数学作业。
周同怀才刚步出家门,他们后脚就把课本全部收整齐。
“爸,我们进房间了。”儿女齐声,他们把客厅让出来给爸妈谈情说爱。
羽蓁还在门口送客人,他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聊,姜殷政想了想,走进厨房清洗碗盘。
看见洗碗槽里的情况,他皱眉头,真的很脏,但有个女人,为他做这种很脏的工作整整十五年,而他,从没有对她表示过感激,想到这个,他不禁汗颜。
“你在做什么?”李羽蓁瞠大双眼,不相信自己看见的。
转过头,他轻笑问:“很难理解吗?”
“你不喜欢油腻的感觉。”她认识他,更认识他的洁癖。
“我不相信你会喜欢,但你做了不是?十五年,你把青春岁月全都贡献在里面了,为什么我不可以?”
不是甜言蜜语,话被他轻浅说出,却狠狠地甜入她的心,李羽蓁舌忝舌忝唇,他的“由做中学”越来越得精粹,她已能在他身上看见爱情。
“你那么忙,当然我来做。”说着,她走到他身边,急急想接手他的工作。
他拒绝了,她只好拿起抹布,把他洗净的碗盘擦干,一一摆进烘碗机里。
“我以为忙碌是个很好的借口,现在我懂了,它并不是。如果我爱一个女人,就不会用借口把自己不喜欢的事推给对方。”
她又被甜了心。他再这样下去,左一句、右一句,早晚她的心会变成蜜饯,甜得让人无法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