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但这话,孤僻男没骂出口,反而对着她嚣张的背影,露出喜乐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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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不是古人编来骗小孩的,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坏女人一定会惨遭报应。
下午的小雨到了晚上变成雷电交加的大雷雨,突地一个雷击,打坏了山区的变电箱,电源断了,屋里变得漆黑一片。
窗外没有路灯、月光,伸手不见五根手指头,怕黑的向秧秧吓坏了,而且是严重惊吓。
她扯开嗓门,放声尖叫——
“白聿鑫!白聿鑫!白聿鑫……”
她不知道自己蒙着头喊过几次白聿鑫,只知道他拿着手电筒来到她身边时,昏黄光线映出她满脸泪水。
他皱眉头,问:“发生什么事?”
向秧秧很想挤出一点笑容,可是挤半天,才发觉自己办不到。
吞下哽咽,她说:“停电了。”
所以她不是骗人,是真的怕黑?
她耸肩,抹掉泪水,问“可不可以……今天我在你床边打地铺?”
白聿鑫定望她。她的惊慌不是造假,恶女的气势不见了,她像流浪狗,无辜的黑眼睛望住他。
任何人在这种状况下都会伸出援手,即使对方不是真正的流浪狗。
所以他伸出右手,她想也不想的连忙握住。他发现她的手心濡湿,她的泪水不只留在脸上。
他勾起她的枕头被子,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几乎是紧密贴着。
走完最后一层阶梯,他们来到他床边,下雨的山区有凉意,躺在地上会更冷,但他没有其他被子,早说过了,这个屋子他没打算拿来招待客人。
“你要睡在哪一边?”向秧秧问。
他疑望着她,随手指了指床右边。她点头,迅速把被子枕头铺在靠床右下处。
“可以了吗?”他问。
“可以。”
“我关掉手电筒了,家里没有多余的电池。”
“好。”她应声后,他关掉手电筒,上床。
两人都没睡,张着眼睛,细听对方的呼吸。
白聿鑫闭上眼,翻身,翻到床的另一边。
向秧秧很想把他拉回来自己这边,可是……他会怎么想?想她这个坏女人要以身色诱,诱他与她签合约?
“我不是演戏。”很久后,她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没打算利用停电营造出暧昧,没打算在这个晚上对你献身,明天早上起床要求你负责任,更没计划装弱扮可怜,让你自愿提供我一张漂亮合约。”她解释自己的立场。
“我没这样想。”
“骗人!你绝对是这样想。如果你不是同性恋,如果不是你的感情受过创伤,正常男人会把我的举动解释成一夜邀请。”
“我不是同性恋。”
“我知道,你是感情受创。”她回答。
表姐夫把绯琳的事情告诉她了?他终于弄懂,为什么她要说——世界上,哪个人没碰过几件悲惨的事?
这没什么,他和绯琳的事,村里人人都知道,是绯琳的知名度加强了八卦的传播速度。
第5章(2)
“我父亲在我高中时候搞外遇,我妈妈大学没毕业就嫁给爸爸,一口气生下三个女儿,从此相夫教子,她的世界只有女儿和丈夫,碰到这种事,她除了哭,什么都不能做。
后来爸的外遇怀孕了,超音波很早就照出来是个男孩,祖父母很开心,不但不指责儿子不忠于婚姻,反过头来指责我母亲。那天,爸带着离婚协议书回家,逼迫母亲签字,小妹还小只会躲起来偷哭,大姐冷漠地看着父亲、一语不发,只有我,我最叛逆,指着父亲的鼻子大骂,骂他没道德、没担当,爷爷给我一巴掌,女乃女乃看不下去,把矛头指向母亲……”
话说不下去了,她吸吸鼻子,把头蒙进棉被里。
白聿鑫坐起身,打开手电筒,看见棉被下的女人,把自己缩成一颗球。
他下床推推她,她拉开棉被。
“要不要上床?天气有点冷,而我的床够大。”
“不必,我不是在演弱女子。”
“我知道,你没对我发出一夜邀约。”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坦诚、有澄净,没有半点猥琐或者其他。
向秧秧看了看床,还是说:“不必,我躺在这里,很好。”
“那好吧。”他不勉强她,回到床上,两手支在后脑勺,但这次,他没把手电筒关掉。
她又接续方才的话题,“我们没输,因为我爸爸拿不到离婚协议书,但女乃女乃很恶毒,她骂我妈妈说:‘肚皮不争气就算了,整天闲在家里,连孩子都管教不好,好好的一个女孩教成泼妇,没用的女人,难怪我儿子要和你离婚。’那次之后,爸就留在大陆,再没有回来过,而妈……还是哭,尤其是在深夜里哭,我的房间在妈妈隔壁,每晚,我都能清晰听见妈压抑的哭声,尤其关掉电灯之后,那个抽抽噎噎的声音一下下打在我心上。是我的关系吗?因为我太坏,我太没家教,导致爸要和妈离婚?”
“不是这样的。”他忍不住出口。
“我知道,但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不知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怕黑,灯一暗,我就会冒出许许多多说不清楚的罪恶感,那个罪恶感会压迫得我没办法呼吸,医生说这个病叫做创伤症候群,但我没钱也没时间医,只好自己替自己医,我告诉自己,只要我更坏一点、凶一点、奸诈一点,心机多一点,只要我从骨子里面坏到外头,那么,那个小小的罪恶感就不会来和我为难。”
要是人可以自己医病,那么医院开来做什么?“但你的罪恶感还是在。”
“所以喽,结论是,我太善良、不够坏。”
白聿鑫失笑。也只有她敢自己说自己善良了。
向秧秧也跟着笑了。“白聿鑫,虽然你不爱说话,但我明白你是好人,你很慷慨,收留我住下来,没有和我计较食宿、水电,你明知道我留在这里有目的,也没对我表现出一脸憎厌,我逼迫你、要胁你,其实你大可以不必理会,反正你又不是那个偷车贼,但你理了,留下一个想设计你的女生。”
“那个偷车贼是我的表外孙。”他淡淡回答。
“这就是你了不起的地方!你不计较别人的过错,还肯真心接纳,这点我就办不到。我想像过很多次,如果有一天我的爸爸走到面前对我说抱歉,我肯定头也不回地跑掉,让他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这样有什么好处?”
“爽啊!让他彻底反省自己做错什么。”
“人是不会自我反省的,他们永远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事情。”
“对,所以我欺负人,也不觉得自己理亏。”她自嘲。
而他相信。
“我刚到公司时,只是个送文件、茶水的小妹,凭什么爬上组长?我是踩着别人的背爬上去的,我在经理面前表现得特别努力,一天工作的时间超过十二小时,我拼命抢业绩,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
“这样……让你快乐吗?”
“当你的目的是成功,才不会管快不快乐那种小事。刚进公司时,和我对峙的是个大学毕业的女生,她看我不顺眼,因为组长对我特别好,我也看她不顺眼,因为她有我想要却没办法要到的学历。
我们杠上了,她联合组里的人孤立我,我每天从进公司到离开公司,没人会多看我一眼、对我多说一句话,要不是我拉肚子、在厕所里蹲太久,还不晓得原来我成了组长养的小情人。
在他们的风言风语里,我被组长夸奖,不是因为我工作辛勤,而是因为我善于吹枕头风;我加薪,不是因为超时工作,而是因为组长嘉许我在床上很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