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百骸仿佛结上冰柱,刺痛难挨,再也禁不住了,她跌坐在床沿,死命揪住床被,那是比麻痒更难受的感受,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息,被汗水湿透的背脊,恍若结了霜冰,冷进骨头里。
腰斩算什么?千刀万剐算什么?她现下忍受的苦痛,比那些更吓人!
如果轩辕竟不是太急着同轩辕克争执,他会发现她不对劲,可惜,他正在为钰儿的清白、钰儿的性命与人争,所以灵柩……不重要了……时间在指缝间缓缓流逝,终于,在曹璃耗尽了所有力气之后,疼痛结束。
不过短短一刻钟,她却恍如隔世,痛过那阵,再世为人,现在,她想的已经不是可不可以活下来,而是该如何速死?是的,她被这个疼痛吓坏了!
“大哥,冷静一点,是钰儿自己要跑到外面,发生这件事,她必须为自己的任性负责任。”
原来任性是要负责任的,她还以为不必呢,那么她的任性会替自己换回什么?
轩辕竟的鄙夷、不屑、认定她自私?
曹璃累得靠在床柱边,不争气的泪水掉下。
怎么哭了?哭能让他心软,能改变他的初衷?恐怕不会,他是个意志坚定的男人,他决定的事谁能改变?
“钰儿的任性是我宠出来的,我来替她负责。”轩辕竟讲得斩钉截铁。
真好,有人可以为钰儿的任性负责,她怎么就没这种好运道?她做什么都只能自己负责……所以,是她说了爱他,就只好自己忍受心痛;是她决定把一辈子交给他,就只好受他摆布!她这个公主啊,怎么就命运多舛乖戾,过不了几天好日子?她怨了。
“你负责的方式,就是把灵柩姑娘推入虎穴,就是把天下百姓的命放到一边?大哥,这不是我们当初的承诺,我们要给百姓的是安稳、是丰衣足食啊。”要比口才,轩辕克赢他太多,一时间,轩辕竟语顿。
虎穴?只要待在那里的人不是钰儿,其他人,他不在乎?
“我不管那些,照我的决定去做。”他一意坚持。
说得好,他不管百姓、不管承诺了,在他心底,就是轩辕钰占第一位。曹璃心痛难当,因为嫉妒爬满她胸膛,她偏激、愤懑,开始理解后宫佳丽的悲伤。
就说了,碰到专一的男人才能放入爱情啊……活该!自作自受……谁教她不顾一切要爱上的?
轩辕竟甩袖,走到曹璃身边,握住她冰凉的双手。“灵柩,不要害怕,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落入沈傅超手里,我会平安把你救回来。”
她静静望住他,无助的目光里写了太多话。再多说几句吧,他再多说几句保证就可以让她全心信任,他只要再次对她保证,他嘴里的爱情不是虚伪,那么,她会更加心甘情愿。
可惜,他是个实际的男人,他急着去布置、急着在最笃定的状况下,把钰儿和灵柩同时带回来,所以他没心情安顿她眼底的千言万语。
他走了!曹璃望住他离去的背影,无声叹息。
轩辕克同情地望了她一眼,匆匆追逐大哥的脚步离去。
真无奈啊,钰儿得到轩辕竟的专心爱护,而她,只能得到轩辕克的同情。
当理智重启、愤世嫉俗隐去,曹璃心知肚明,轩辕竟的决定是最正确的。换人只是名目,抓住沈傅超才是真正的目的,他有银子、有人、也有号召力,他的存在对朝廷而言,如芒刺在背。
为父皇、为国家,她都该点装潢去做这件事情,只是话不该由轩辕竟来说……唉!是她的错,她以为自己对他很重要。
曹璃换上一身粉樱色宫装,发间簪了几支雏菊样簪花,很淡雅的打扮,她唤上箴儿往轩辕克住处走去。
他的侍卫正架着刀,阻止七公主、九公主、十公主进入。
她抿唇轻笑。风流俊俏的摄政王,怎能不引得女子春心荡漾?
待她走近,她们看着她的目光象看见鬼魅。
朝她们一揖后,曹璃对侍卫们说:“烦向摄政王通报,灵柩姑娘来访。”
“什么灵柩姑娘啊?装神弄鬼!”九公主轻蔑一笑。
“你来做什么?一个失去清白的女子,将军还能再接纳吗?”
“轩辕将军不会见你的,你别在这里自取其辱!”
曹璃充耳不闻,静静等待回报,不多久,侍卫来请她进去,这举动引起众公主的不满,纷纷抗议,她假装没听见,进入轩辕克居住的宫殿里。
她甫进屋,轩辕克便迎了上来。
“坐。”他为她倒了杯茶,茶叶极好,她品啜一口,两人同时想起那壶和气健胃的伽南香。
相视一笑,她道:“灵枢有事请托。”
“说吧,你我之间哪还需要请托!”轩辕克对她实感抱歉。说到底,他仍然无法阻止大哥的决定!何况,大哥并没错,当他还在单方面坚持不该换人时,大哥已经考虑到所有细节,仔细布置,要让这次的行动一石三鸟不但救回钰儿、灵柩姑娘,还要杀了沈傅超,彻底瓦解沈家势力。
“明日午时,大将军要送我去换回钰儿姑娘。”她收消息了,没有点头或摇头的权利,只是被告知。
“我知道,沈傅超那只狐狸约在武岩山,那里地形严竣、地质诡异,许多入山者一去便失了踪影,武岩山自古就有鬼山之称。”这让他更加忧心,再多的布置都要天时地利,目前,天时地利都站在沈傅超那边。
“他担心将军安排人去抓他吧。”毕竟轩辕将军行军布阵的能力名闻遐迩,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敬佩的。
“没错。不过你放心,我发誓,无论如何都会将你救回来!”
“我就是为了此事来请托的。当钰儿姑娘被安全救回,不必管我,你就下令弓箭手乱箭射杀沈傅超吧。”她的目光沉稳而坚定,毫不犹豫、畏惧这般结果会使她性命不保。
“怎么可以?你还在他手里,这个命令我不下。”轩辕克倏地起身,此事无商量余地。
曹璃追着他问:“你不是说过,倘若沈傅超安然逃过这一次,他很可能招兵买马,再掀风云?”
“就算如此,我们也不会不顾虑你的安全。”他宁愿沈傅超逃掉,也不愿意她冒上生命危险。
“我的安全不必顾虑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中的毒?”话说到此,曹璃的眉宇间有着淡淡哀愁。
“九日香?”轩辕克问。
“对。”
“不是已经解毒了?”
她叹气摇头。“沈丽华没说错,那毒世间无人能解,我正身受毒发之苦,没做错的话,也就是这几日了……所以我能不能救得回来,已经不打紧了,重要的是,不能让沈傅超逃月兑!五石散的毒并不难解,如果他自己意志力够坚定,能忍受错发时的痛苦,不再服药,再加上找对大夫,最迟两年,必能恢复健康,到时,只怕他的野心……”
他没听到后面那段,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停在那句“那毒世间无人能解”,无人能解?轩辕克震惊、愤怒,他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泄。
懊死,怎会这样?她看起来不是好好的吗?伤口不是已经慢慢结痂,不是所有疾病、毒物都奈何不了玉面观音?
他想诅咒人,想找个人痛殴一顿,但他怎能对她发泄,对一个连中毒都不让人知道的女人……他气死了,气得几乎发狂!
轩辕克忍住自己暴跳如雷,怕吓坏一脸淡定的无缘妻。
深深地,他深邃的眼里刻入一抹悲怜。
那是同情!她最不需要这样的眼神,偏偏他老是对她怜悯。
“他一死,沈家才算真正瓦解,树倒猢狲散,那些追随他的人自会放弃。”曹璃背过他的眼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