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竟看着二弟一口气说完。
“将军好计谋,这下子既不委屈克将军,又可以让沈家难看,再加上凭空而来的军饷,真是一石三鸟。”邱燮文一击掌,乐道。
“太好了!大哥救我一回,下次,我定还报大哥。”
见大家那么高兴、轩辕竟有话压在心底,没说出口。计划是他提的,他道理推翻,只是委屈了待嫁公主。
的确,抢亲是一石三鸟之计,既饱了囊袋又实了军饷,只不过对静璃公主而言是祸不是福。被抢之后,她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再回后宫?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失去清白的公主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可想而知。
不回后宫?一个被豢养了十几年的娇贵笼鸟,一旦放到这个花花世界,能活得下去?
轩辕竟明白,这心思是归人之仁,成大事者,得懂得权衡利弊,分得清孰轻孰重,得把百姓国家摆在前头,至于其他……都是次要。
他薄唇微抿,不苟言笑,静静起身离开书房,走进园子。
站在梨树下,他沉默不语,想起柜子上的木盒。
木盒是小爆女交给他的,除了药单,里面还有一些珠翠宝玉和几十两银子。
临行前,小爆女不放心地细细叮嘱,说那是她家公主所有的家当,连德妃娘娘留给公主的也都在里面,盼他善加使用,好好帮助灾民。
不像其他女人只关心闺阁里的小事情,她有远见,有看法,她一心系着百姓,如果皇帝也像她那样,哪怕国家不兴!
浓浓的眉头锁紧,想起她对小爆女说的话。当所有人都巴着能嫁给轩辕将军时,她一语道破轩辕将军不能嫁,这么聪颖的女子偏出生在宫廷,若是太平盛世也就罢了,又遭逢乱世。
会是她吗/她是赐婚公主?
轩辕竟失笑。如果她丑,那么那群笑得花枝乱颤,打扮得像招摇孔雀的公主,一个个不都是鬼了!
“大哥,你在笑什么?”
他一转身,发觉钰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冲着他嫣然一笑。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哦。”她爱撒娇地在他怀里说话。
“担心什么?”他拍拍她的头,亲昵问。
“外头漂亮的姑娘那么多,你每次出府就是三、五个月,我怕你被外面的坏姑娘给拐走了。”她拉起他的腰带把玩着。
“我是去打仗,不是去玩乐,哪有心情去招惹别的姑娘。何况,再漂亮的姑娘都比不上我们家的钰儿。”
他明白,钰儿被他宠坏了,有时任性骄纵过头,不懂得体贴别人,但疼了十几年,怕是改不了庞她的习惯,也罢,就溺着吧,她还能多坏?
“可邱大哥说,军营里有军妓,要是她们坏,想勾引大哥呢?”
轩辕钰嘟起嘴巴,可怜兮兮地说。
“傻气!他们勾引不了你大哥。”他捏捏她可爱的小脸。
“那样最好,大哥可不能忘记,你说好要娶我的,他日,你成了亲王,我便要当王妃,你当上皇帝,我就要当皇后的。”
“不要忘的。”轩辕竟拍拍她的脸。
“我知道大哥最信守承诺了。”
没错,就是信守承诺!他氢承诺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他承诺过娶她,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男女之情,是友谊或兄妹之情,只要钰儿想嫁,他就永远不会改口。
书房里,邱燮文还对着曹璃那只药方醉心不已,尉迟光站在窗口,静静注视轩辕竟和轩辕钰的身影,他脸上虽然波澜不兴,心底却是细细密密地,像被千万根针气刺般疼痛着。
而轩辕克则是对着墙上的仕女画,联想起那个专心读书、完全无视于俊秀将军的公主。
她不语,却可见其雍容气度;不动作,却能观其高贵气质。
他们之间,连一面之缘都称不上,可他对她,却无法忘怀……会不会是她?
轩辕克想来就是轻笑摇摇头。唉,当然不是了!她那样美丽,像一朵清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怎会是丽妃口里的丑姑娘。
那么,会是谁呢?他逐一回想着那天见过的公主们,但不管是谁,他都同情那即将在政治斗争里被牺牲的公主。
圣旨下达那刻起,曹璃就乱了套子。
怎么会是她呢?她长成这副模样,适龄的公主那么多,美貌者更不乏其人,怎地挑上她/这不是委屈人嘛!轩辕将军盖世功勋,要赐婚,自该赐一个才貌双全、贤淑温顺的公主才是。
她几次求见爷皇,爷皇无暇召见,她越想越不对,想去向丽妃娘娘求情,但在飞舞园里撞见那一幕,让她的心凉透了。
亲眼看见丽妮娘娘靠在轩辕克怀里,笑得张狂,亲眼看见轩辕克环住丽妃娘娘的纤腰,在她脸上轻吻。
丽妃娘娘说:“我不把宫里最丑的公主嫁给你,难不成把最美的嫁给你?哼,我才不为难自己呢,嫁个丑公主给你,让你倒尽胃口,你才会天天惦记着我……一旦将军助我儿登基,丽儿必将以身相许,从此朝朝暮暮、比翼双飞。”
曹璃双手捂紧张了嘴巴,不教自己发出半点声响,她心知肚明,一旦发出声响,性命必然不保。
软了腿,跌坐在草丛里,她自嘲,原来雀屏中选是因为够丑,而不是自己聪慧贤德。她苦笑着,一动也不动,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一首诗、几阙词,交颈鸳鸯在园子里喁喁私语,直到日暮西山、星月东升,丽轩辕克离开后,她才有了力气。
她猜得没错,轩辕克将与沈家、丽妃联手,谋害父皇、篡夺皇位……脑子一团乱,她努力镇定,告诉自己,“应该勇敢一点,自己必须为大曹尽一份心力,不能眼睁睁看着状况发生,却不做任何动作,就算做这些会害了自己,也不能保持沉默。”
虽知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但她无法坐视不理。
于是她天天求见父皇,都被拒于门外,她想过无法法子,都没有办法接近,最后还是文婆婆的当天棒喝,才让她瞬间清醒。
“迟了,大势已去,早在皇上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执意服用五石散时,结局已经注定,眼前的情势,不是谁可以挽回的了。”
愁肠百结,心乱如麻,在试过所有能试的办法却徒劳无功后,她放弃了,不再作无谓反抗,只是,心怨着。
传说不如眼见,谁知轩辕克竟是这般人物,什么熟读诗书,博古通今,假的!
博古通今,饱读诗书之人,怎会婬人妻子、罔顾君臣之伦常?
上知天文、下右地理?假的!懂天懂地,必心存敬畏,心存敬畏者,尽然理解冥冥之间,有天道循环、生生不息。这样的人,怎会放任自己与沈知清同流合污!
武艺卓越又如何?精通兵法又如何?没了道德尊严,这种男人再有能力,都不过虚言。
偏偏她将药方和积揽的财物全托给了轩辕克的贴身侍卫,人说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身边人,钱财是身外物,她恨不上心,恨上心的是……所托非人。
毕竟女人头发长、见识浅。几句言语就信了人,一股子恼恨不禁泛上心间。
是谁说相由心生?若真是相由心生,轩辕克就不该长成俊逸不凡、湿润如水,那个不怒自威、双眼隐含锋芒的男子,就不该归于他麾下,为心术不正之人效命。
都说一丘之貉,那么他也是……想起他,她的心轻颤着。凭什么呢?凭什么那双眼似能予她安定的力量?凭什么她就是无缘无故信了他,信他会同自己一般,苦民所苦、忧民所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