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住她的手,把它收进自己怀中。
“下次感冒,一天都不要拖。”
“好。”
她也知道不能拖,可是……是他自己说要回来的,说要和她一起迎接二○○七年的第一道曙光,所以她不能缺席,她拚命布置一个完美的除夕夜。
“那你为什么把圣诞礼物还给我?”
要说吗?说她以为他们分手,这么昂贵的分手礼物,她收下会心痛。
偏头想了一下,她说:“那个好贵,听说要两百多万,我不在家,万一弄丢怎么办?只好先交给你保管。”
她的话安下他的心,她不是退礼物,不是离家出走,只是感冒。
姜非凡大大松口气,他把她抱回床上,拉拉棉被,将她裹得密密实实,像条毛毛虫,然后长手长脚一拉一跨,把她收在胸口处。
“你瘦了。”他模模她的脸。
“医院的东西很难吃。”
晨希偏偏头,靠近他的掌心,她要他的体温。
“为什么不请看护,叫看护去帮你买好东西吃?”姜非凡亲亲她的额,幸好皮肤还是一样柔软香甜。
“要不要顺便叫看护帮我领钱?如果她把我全部积蓄通通领走,我会更痛不欲生。”
这下子,说不定她真会死在医院里面。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或爷爷女乃女乃、外公外婆?”她有亲人啊,就算父母亲不在身边,好歹还有隔代长辈。
“你知不知道我是很独立的女生,可以不麻烦人的事,我习惯自己来。”
“太独立很吃亏。”
“我知道啊。”
如果认识他就注定吃亏的话,这个亏……她吃定了。
“放心,以后不会有同样的事发生。我待会儿就找人送手机过来,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找我,重点是,你一离开家门,就要让手机随时保持畅通,让我找得到你。”
这几天,她把他吓够了。
找不到她让他这样心慌吗?或……他只是习惯性的甜言蜜语?
她真是心机重的女生,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感动,而不是疑神疑鬼。所以,Stop!她要好好享受感动时分,不要胡思乱想。
“非凡。”她轻唤。
“怎样?”
“办手机不是应该自己到门市部去办?”
“我找人去办,不必让你多跑一趟。”
顺便把帐单寄到他那里,他要查帐,查查她有没有打电话给那个庄凯杰还是庄肖维,有没有一时兴起,去和人家乱吃饭。
“你好像很有钱。”晨希失笑。
“对,不是普通有钱,是非常有钱。”
这几年他存了些钱,做过许多正确投资,他很努力让自己成就非凡,事实上,他正一步步迈向成功。
“你是田桥仔吗、你拿到一大笔遗产、有没有人跟你分啊,哦哦,不会吧,那些地在台北东区?”
这不是她想知道的部份,她想知道的是——他的爸爸妈妈在做什么?他有哪些可以分遗产的兄弟姊妹,他的家住在什么地方。
“不要说话,你病才刚好,先休息。”
他用嘴巴封住她叨叨不休的嘴,用热情让她遗忘自己问过什么,关于他父母亲这个区块,他习惯性的“不说、不讨论”。
又撞到墙?他还是不愿意让她太了解他。
心沉沉的,不过非凡说得对,她的病罢好,需要更多睡眠。
闭上眼,如果这是短暂的安全,就让她停在这个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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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年二月一日。
“是我啊。”晨希打开手机,坐在露天咖啡吧里。
手机是非凡办的,她号码老记不得,所以给不了别人手机号码,也因此会打手机找她的人,只有他,姜非凡。
只是一个手机,很小,小得要是口袋大一些,还会找不到,但小小的手机让她增了好多自由。
原来过去十年,她并非痛恨出门,只是下意识留在家里,等待他的出现。
她是害怕错过他,他来的次数已经够少,万一再错过,她担心下次见面,他连她的长相都记不得。
他出国的第一个半年,她吓坏,以为命运捉弄,让她错过非凡一次又一次,弄到最后,她雇人帮忙出门采买民生必需品,自己则是不出大门半步。
“你在做什么?”姜非凡在电话那头问。
“我在喝咖啡。”
他打电话打上瘾,一有空拿起手机就拨给她,她总是在两声钤响之内接起电话,然后,他听见她柔柔淡淡的声音。
“你说你不能喝咖啡的。”
“对,我受不了咖啡因。”那会让她严重心悸,一个搞不好,又得住院。
“那你又喝咖啡?”
“我点的是牛女乃,我只假装一下,喝咖啡听起来比较有熟女的厌觉。”
“很好。”
她爱喝牛女乃,而他爱舌忝她唇上的牛女乃,她的冰箱里面总备有两瓶一加仑的牛女乃,喝完牛女乃后,她唇边常残留一圈白印,那圈白印会鼓吹他去吻她。
一次两次,她养成用牛女乃印引诱他吻她的坏习惯,然后五次八次,他渐渐习惯牛女乃的腥味,再然后十次二十次,他开始和她分享冰箱里的牛女乃。
“你今天要回来吗?”她问。
“今天不行、明天不行,后天我要去新加坡……唉……”他叹气,叹得很哀怨。
她知道他忙翻了,就是到她那里过夜,也常拿着一大堆公文,在她熟睡以后,起床继续“加工”。
她舍不得他累,却怕关心变成干涉,怕体贴变成逾越,于是只能默默心疼,默默地为他熬一锅锅补汤,养肝养肺。
“想我吗?”她问。
这是她的极限了,这种测试超过她的心脏负荷。
她是害怕收到成绩单的女生,她怕死了拚上命之后,成绩单上还是一团难堪的不及格,所以她习惯小心翼翼。
可她也知道,感情不是小心翼翼就不会搞砸的。
比如小时候,她小心翼翼地爱着爸爸妈妈、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们,以为只要她够乖、够听话,他们的感情就会一天比一天好,他们就会像同学家里的爸爸妈妈一样,和乐安详。
谁知到最后,竟然是她先放弃。
太多张难看的成绩单让她觉得自己能力不及。
于是当姜非凡出现,她不断告诉自己随遇而安,说他不是她的,说他早晚会离去,说对他只要付出、不求回报。
没有回报便没有成绩单效应,她再不必害怕成绩单接到手时,发现自己被二一。
“想,很想,想你也想我们家的大床。”姜非凡意有所指。
晨希红了脸,假装没听到后面那句。“我把我的照片传给你,好不好?”
“你会用了?”
“嗯,学好久,我是机械白痴。”
“不会,你够厉害了,比起很多笨女生。”
笨女生?真过份,动不动就用起污蠛女人的字眼。
他又叹气,她听到电话那头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怎么了?”
“晨希,我很累。”
这种话,他不在义父和雨佩面前说,不在员工面前说,他只能对晨希说,因为她不会抱怨,只会安静接收他所有疲惫。
“多累?”
“我接手一个很大的公司,很勉强,但我不能做得比上一任董事长差。”
“为什么,有人给你打分数吗?”
“有人想看我笑话,有人想把我挤下台,有人打死不肯帮忙我,连小员工都会在我背后动手脚。”
“你对你的员工不好吗?”
“不知道。”姜非凡闷闷答。
或者是他的扑克脸替他惹祸,他在公司里找不到半个心月复,连坐在外头的秘书都在背后说他的小话。
幸好这一季,百业萧条的时候,他还开出不错的成绩。
财务报表让义父满意,让公司高层闭嘴,偶尔,他还能听到员工对他的赞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