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个下顺,早上和阿强那帮人对干,打输下说,还被人呛声,说他要是敢再到学校去,见一次打一次,绝对不手软。
学校,他是非去不可的,不管怎样他都要上大学,这是妈的愿望,拚了命他都要实现。
下午,黑狼老大要见他,他不想去,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黑狼知道他很会打也很能打,已经不只一次要吸收他人帮,可是他答应过老妈,这辈子无论如何一定要记住——人生有三件事绝对不能碰,一是赌博吸毒混黑帮、二是帮人作保、三是跟酒女鬼混。
妈说,她是酒女,知道在这行里面,谁都没有真感情,为了他好,什么女人都可以交往,就是不要跟风尘女子有瓜葛。
后来一言不合,他居然和人打起来,全身上上下下不知道被揍出多少条黑青,脸也变成大猪头……
不过这场架打完,他郑重向黑狼老大声明,他不加入他的帮派,也绝对不加入别人的帮派。他发誓,这辈子,他再逞凶斗狠,也绝对不会变成黑狼老大的敌人。
就这样,黑狼大哥才放他走。
可是回到租处,才知道黑狼老大为了断他的路,把他租的小房子砸得乱七八糟,吓坏房东太太,她一看见他回来,就将他往外推,大声嚷嚷说,房子再也不要租给他。
他走投无路,又累又饿,靠在墙边,混黑道的念头在他脑袋里闪过好几遍。
他想,妈要是知道他这么惨,说不定会同意他去找黑狼。算了,反正就算考上大学,他也没本事念,说不定混黑道会比念书更容易成功……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胸口喧腾。
没想到一把小小的雨伞、一个好乾净的女生蹲在他身边,她没有被他的脸吓到,反而告诉他,想要有人陪她吃蛋糕。
就这样,他让一个女生捡回家。
他傻傻笑开,脚踩进浴白里,碰到热水,吁……他满足地叹了一声,很久很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
他出来的时候,客厅桌上摆着蛋糕和两碗海鲜面,晨希对着他轻问:“先上药,再吃东西好吗?”
“好。”
她拿来药箱,轻轻帮他擦药。
很痛吧,她想。
好几次他咬紧牙关、倒抽气,但半声都不吭,她不懂男生,是不是不喊痛,会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像英雄?
她身上有沐浴乳的香味,半乾的头发贴在后颈上,他闭上眼睛,那是女人的味道,很舒服的女人味道。
也不知道弄了多久,她把每处伤口都处理好,才将碗推到他面前,笑着说:
“吃吧。”
就等这句话,他拿起筷子,半点不客气,捧住碗,唏哩呼噜,三两下就把碗里的面条吃光光。
天!她错愕的望着他,有这么饿吗?他连嚼都没嚼耶。
“好吃吗?”她问。
“好吃。”
“要不要再吃一碗?”她把自己的海鲜面推到他面前。
“你不吃?”
晨希摇摇头,“我不饿。”
他点头。“谢谢。”
说完,他拿起碗又是一阵唏哩呼噜,没三两下碗底朝天。
她隐藏不住嘴角的愉快,原来自己做的东西有这么好吃,真高兴他的捧场,让她的生日有第一场快乐。
“还饿吗?我有蛋糕。”
“饿。”实话实说,他吞得下三头牛。
也不唱生日快乐歌了,晨希直接拿着刀子,切下一大块。
接下来,她亲眼见识男人的好胃口,她手上的蛋糕吃不到三口,他已经独力把八寸蛋糕解决掉。
她进厨房,倒一杯果汁,走两步,想想不对,又折回去,把整瓶果汁拿出来。
她的预测是对的,他的胃是无底洞,再多的东西都填不满。
“如果你还饿的话,我出去帮你买一点卤味好吗?”看他把东西全塞进胃袋里,她有养宠物的成就戚。
“外面在下雨。”
他说的是“外面在下雨”而不是“我吃饱了”,她听懂,于是打电话订披萨,说实话,她真的很想测测看,这男生到底可以吃掉多少东西。
在等披萨的时间,她弹钢琴给他听,弹的是萧邦的圆舞曲。
他一定听不懂,因为他表现出无聊的神情,但他很乖,静静站在钢琴边听她弹琴,没有离开半步。
养一只很听话、配合度很高的宠物,实在让人满愉快。
她看着他,“我叫范晨希,你呢?”
“姜非凡。”他说。
“你几岁了?”
“十九岁。”
他的回答向来都很简短,好像多说两句话,会消耗掉他身体太多热量似的,可以说他很酷,也可以说,他不爱跟女生说话,反正,女生真的很烦,不过……这个范晨希,还不错。
“你念高三,准备考大学吗?”
“嗯。”
“想读什么科系?”
“再说。”
什么科系会赚大钱,他就念哪个科系。
话题断掉,晨希找不到其他的话问他,她懂的东西不多,平常又不太和同学逛街说话,要同他聊钢琴吗?她想,他不会感兴趣。
就在她开始感到手足无措的时候,送披萨的来了。
她匆忙起身,付过钱,把披萨放到他面前、打开。瞧他的眼睛瞬间闪闪发亮进发光芒,果然,披萨比任何话题都更合他的胃口。
才打开纸盒,他就迫不及待塞一块到嘴巴里。
他到底是饿多久?
最后,这个大披萨倒是让她试出他的食量极限——他还留下三片。
他打了饱嗝和哈欠,晨希想,他累坏了,把他领进爸妈的房间睡觉。
替他盖上棉被、拉拉枕头,再把他垂在额前的刘海拨到后面,她很久不玩芭比女圭女圭了,他让她想起肯尼先生。
“我可以跟你说话吗?”她问。
“嗯。”姜非凡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
晨希开启话匣子。“我的爸妈很久没回来,要不是每个月存款簿里面的钱一直在增加,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忘记我。”这是埋怨,她从不对旁人埋怨爸妈的,可他让她破例。
“不错了,还有人供你吃穿。”
“是啊,我应该满足,何况还是我鼓励他们离婚的,就算寂寞,也是自作自受……很多同学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他们以为我很有钱,背地里常喊我白雪公王,我知道,白雪公主不是恭维而是讽刺……”
她拉哩拉杂说整晚,可他不到十分钟就沉沉睡去,她无所谓,只要身边有个人、有个微微的呼吸声就可以,不管他有没有在听。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还吃光昨天剩下的三片披萨。
有点失落、有些哀愁,但她恢复得很快,收妥笑脸,拿起包包,至少,今年她不是一个人过完自己的十七岁。
三个月后,姜非凡又出现了。
仍然是满身伤,红红紫紫一大片,她怀疑这个人是职业打手还是拳击赛选手,怎么都打不怕?
但她没问及任何和伤口有关的事,还是一样,给他放热水、煮海鲜面,她没等他吃饱就先订了蛋糕、披萨,还趁他洗澡的时候溜下楼,买了两大袋卤味和苹果。
她喜欢喂他,喂得他脸上出现满足笑容。
然后,他上床,她赖在他的床边,拉拉杂杂说话。
说这几个月里,发生过的大小事情。
她说,她的钢琴老师受伤了,换她的儿子来帮自己上课,虽然老师的儿子很帅,可是上课态度很烂,敷衍得很过份,她告诉他,自己要准备考音乐系,他不但没想办法帮她,还冷冷嘲讽,“学音乐的小孩不会变坏,但是会变笨。”
姜非凡大笑,问:“为什么?”
晨希回答,“学音乐会饿死,台湾没有音乐舞台。”
当下,他没说话,但在心底想,等自己赚大钱,就买一个音乐舞台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