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侵蚀她的知觉神经,害她从脚底、手指头开始发冷,一寸一寸,向躯体中央蔓延,让她泡在北极冰海似的,冷得无法动弹。
只要它侵袭得再彻底一点。她就会忘记那个痞痞的笑脸,忘记两具交缠的身体有多伤人,忘记他曾经对她好,忘记他们的聊天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程或经验……
突然,她哼起他写的那首歌。
“只不过一杯拿铁咖啡,怎么就让你失去辨别,你说他的爱香醇甜美,我的爱何尝不是浓烈,你爱他爱得没有是非,不管我的心会否凋萎,你怨天长地久已经永别,我们的爱情早已埋入庞贝,沉重压抑的火山灰埋葬了曾经与甜美,四千年的灰飞烟灭,四千年的孤魂野鬼,四千年的心悠悠荡荡在寂寞空间……”
他们之间已经埋入庞贝城了吗?过去的曾经与甜美全成了灰飞烟灭,她的心将在未来的四千年,悠悠荡荡在寂寞空间……
天呐,她在想什么?他们之间哪来的爱情?她的心有什么资格为他凋萎?就算他对红衣女孩的爱情香醇甜美,就算他爱她已经没有是非,都不干她的事啊!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他们的关系,叫做各取所需。
他们的交情,称为死党兄弟。
他们的未来……没有吧,他们没有未来,只有眼前短暂交集……
第五章
清晨,蒋烲送Judy离开后,发现詹沂婕坐在公园里面,她的发髻松开了,几缕散发垂在颊边,身上穿着皱皱的套装,头靠在秋千上方,没有穿鞋的脚板有一下没一下蹬着泥土,蹬得秋千摇摇晃晃,带着几分狼狈,也带着几分性感美。
他走到她面前,扬起漂亮笑脸,在她身边的秋千坐下。
“嗨,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自顾自地微笑,詹沂婕低头,看着的脚板。咦?她的脚这么白,她怎么从来没发现?
“一太早就发呆,不是你的风格。”
对啊,为了一个男人哭,也不是她的风格。
可是她哭了好久,久到自己发觉眼泪无聊才停止,做这种不符她风格的事,她真是吃饱撑着。
她笑笑,把垂在颊边的发丝捞到耳后,脚板又蹬了几下,带出秋千更大弧度。
“怎么不说话?你看起来很怪哦。”蒋烲扯住她的秋千绳索,扭转,强迫她看自己。
“我碰到瓶颈了。”
“有问题就说出来吧,也许我可以帮忙。”
他干么老是帮她?一帮二帮,帮坏了她的独立自主,让她依赖起他的存在,假设哪一天,她只有自己能依靠时,怎么办?“不必,我自己解决。”
她推开他的手,让秋千回到原来的方向,蹬脚,秋千摇:心也跟着摇晃。
总有一天,她只有自己可以帮自己忙,总有一天,他给的安全感消失掉,到时她仍旧得昂首阔步活下去,要继续当她的女强人才可以。
“你吃饱撑着吗?干么管我的闲事?”她低头,确定他帮下了忙。
“对我来说,你的事绝对不是闲事。”
又是一句容易让人误解的话,他就是这样,让她东一个误解、西一个误解,误解出他们……也许是情人。
不了,她得煞车,得拨乱反正,得把心推回原点,得……离开他,离得再远一点。
“对你而言,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句话,在心底绕上整晚,她还是问出口了。
“好朋友、死党、最佳拍档,兄弟。”蒋烲毫不犹豫回答。
真棒,他讲的这一大串,果然没有她期待中的那一个,兄弟、死党,原来在他眼里,她从来不是女人。
垂下眼睛,苦涩涌上心田,那碎掉的心呵,扎着她每分知觉。
他换个方向问:“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半夜。”不知不觉间,她说了实话,一说完就后悔了。
“为什么半夜跑出来……哦哦。”他恍然大悟。“昨夜,我们吵到你了?”
他暧昧的暗示,赤了她的颊。
别开眼,她不看他。“没有,我出来想事情。”
他才不理她的谎话,他的脸向她的眼睛方向转过去,眼望眼、额贴额,他笑眼眯眯。“不会吧,我们家女强人是处女?”
詹沂婕脸更红了。问女人这种问题非常不礼貌,只不过,她在他面前……从来不是女人。
“哈哈!你可以登上金氏世界纪录——全球最老的处女。那些男人的眼睛应该去洗一洗了。”
“你的眼睛才应该去洗一洗。”
“为什么?”他的眼睛始终贴在她眼前十公分。
“正常人怎么会跟一个从里到外红通通的女人翻滚?”
“你果然看到了,说吧,你昨天贴着墙壁偷听时,有没有脸红心跳、呼吸急促啊?”蒋烲拍手大笑,好像抓到她的小辫子。
“无聊。”她推开他。
他双手趴在她的腿上,脸靠在拳头上,微笑说:“Judy是个好女生,她聪敏活泼,体贴而且善良。”
“再好,也撑不过两个月。”她不看好他的新恋情。
“什么两个月?”
“公子,你交往过的女朋友,哪个超过两个月?”她瞪他。
“这次不会。”他有预感,Judy和之前的女人不一样。
她瞄他。“这次不会”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打算拥有一夜,没打算隔周隔月?
“也许我会和她定下来。”
轰地,雷声打到她的脑袋,把她的脑浆搅得一团混乱。
“定下来?”
他要结婚了?不会吧,他不是说过婚姻保障不了什么,他不是说这个年代,妄想绑住任何一个男女都是白痴念头?
心沉……公子换心,改变他的是个叫做Judy的好女人……她笑不出声。
“我第一次碰到这么契合的女生,知道吗?谈到电影,我居然可以从她眼底看见火花。”Judy是第一个可以跟他谈电影谈到停不下来的女生,对他而言,这个经验太特别。
像他谈起电影时,眼底跳跃的两簇闪亮吗?拧眉,詹沂婕不想往下听,但身为死党,她没有这个权利。
谈起Judy,蒋烲滔滔不绝说不停。“你知不知道我追她追了多久?”
他追Judy?不是向来都是女生追他?
詹沂婕苦笑。那位红衣女郎不会是个普通过客,他们会共同走上一段,而这一段,将长得让她心痛。“追多久?”
“从我开学,和她上过第一堂课之后,我就发动攻势了。”
行动派男生呵,她和一个行动派男人同居将近一年了,居然没让他有所动作,她……果然不是他的菜。
“Judy对于商业电影的看法,让全班同学对她肃然起敬,连教授都忍不住为她暍采,你绝对无法相信,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居然有这样的见识。”言谈间,他对她有崇拜。
“她怎么说?”
“是开学第一天,教授站在讲台上问大家,同学们从世界各地聚集在这里,想要学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她举手、站起来说,所有拍电影的都反对商业电影,但不拍商业电影、成不了名的导演,却又称不上真正导演,如何在这两者当中求取平衡,是想成为导演的我们,应该学的第一课题。”
很吸引人的开头,有明星特质的她,也许应该当明星而不是躲在幕后当导演。
“然后呢?”
“教授问她有什么高见?她说,她想学会糖衣包裹法——如何把自己想带给观众的理念,透过商业电影的包装,让观众知道她想要传达的东西。你知道这有多困难?沉闷的得奖名片、哗众取宠的卖座大片,如何在当中求取平衡,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