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六手,忙成一团,硬是把一室杂乱的纸张和书本塞得不见综影。
“哇!”昭阳再度紧张的嚷道:“还有内室床上,快!快去把那些小船和小刀收到箱子里,可千万别让敕烈哥哥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随即三人奔进内室,是一阵手忙脚乱。
忽地,一句话制止她们忙乱的身影。
“你们在忙什么?”刚踏进房门的敕烈感到不寻常,于是问道。
“喔,没……没什么。”三人惊诧的低呼出声。
很快的,她们纷纷蹦回椅子,执书或执笔,摆出一副好不怡然自得的神情。
敕烈扬眉,他一向不爱强人所难,对她们个个脸红气喘,反着拿书或倒着握笔的怪异表现不打算多问,然而当他将视线落在昭阳的小脸上时,不禁对那道黑墨发噱。
小铃子见状,探头后噗哧一声笑出来,最后,连一向守礼的陶儿也忍俊不住的笑出声。
“你们呵呵呵的笑什么?我的脸怎么了吗?”昭阳骨碌碌的转着大眼不解地问。
“小姐,你果然是写得一手‘眉飞色舞’的好字啊!你瞧你一脸的……哈哈哈……”小铃子笑得弯下了腰。
昭阳倏地起身,两手捧着脸,惊慌的往内室的铜镜奔去。
“啊,我不要见人了,丢死人了啦!陶儿姊!哇……”昭阳顾不得闺女的形象号嚷着。
“小铃子,还不快端盆水来替小姐把脸拭净。”陶儿边吩咐,边走往内室安抚昭阳。
“是。”小铃子笑着回道,旋即转身,忽地看见沈宇海的身形出现在房门口,她才赶忙敛住笑,“堡主。”
“去忙你的吧。”沈宇海挥了一下大手,越过小铃子,朝向他行礼的敕烈点头示意后,便对女儿宠溺的道:“阳阳,姑娘家怎好在瓦公子面前撒野逞泼呢?”
“嗯——爹爹,人家哪有啊?”昭阳深感委屈的转身奔到他身前抗议。
沈宇海见着她的脸,忍不住笑着说:“你娘称许你今儿个便起个大早练字,这一脸花猫模样就是你练字的成果?”
“啊,连爹爹都笑话人家,”昭阳赶忙将脸色回小手内,又气又羞的踱往书案,并嚷道:“人家以后不练了啦!”
不料,就在她转身欲将身子丢向椅子的同时,塞在架上的纸张散落一地。
“你们谁都不许过来!”她尖声道,连忙像飞蛾扑火般,跳至那些纸张前。
大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定住脚步,只好围在她身旁静观她两只小手有如八爪鱼般猛抓着那些纸。
沈宇海睨了一眼那些恍若飞禽走兽、镇鬼符的字,禁不住蹙眉摇头,但见到昭阳那副急得眼眶泛红的模样,又实难有所责难,他不舍又无奈的回望敕烈和陶儿,不知该怎么安慰女儿。
敕烈在接到他求救的眼神后,赶忙化解尴尬道:“一个晌午写了这么多字,难怪脸上会沾到些许墨汁。”
“是啊!”陶儿亦忙圆场,并转开话题,“对了,堡主,我听广叔说今早在菲汶见着嘟嘟……”
“嘟嘟在菲汶?”昭阳眼睛一亮,截过陶儿的话,欣喜的弹跳起,抱着被她揉成球的纸挨近沈宇海,撒娇道:“爹爹,人家好想嘟嘟哦,可以让我带敕烈哥哥去看看它吗?”
沈宇海接过她怀抱里那令她眼泛泪光的纸,点头应允。
“爹爹最棒了!”乌亮的明眸因喜悦而眯起,昭阳如蝶飞似的轻吻了一下沈宇海的脸,旋即转过身对敕烈道:“敕烈哥哥咱们走吧,我带你去见嘟嘟,我好久没抱它了呢!待会你见着了,一定会喜欢它的,还有,若是运气够好,咱们还会见着嘟嘟的家人呢!”
昭阳叽叽喳喳的挽起敕烈的手往舱门外走去。
这就是她,一丁点的小事就足以让她忘却忧伤,这也是他最想拥有的。敕烈微笑着想。
☆☆☆
敕烈被拉到一艘小船上,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的向心花怒放、眉飞色舞的昭阳问道:“嘟嘟是什么?在哪里?”
“不告诉你,等会你就知道,我保证你见着它后一定会想抱它、亲它。”昭阳打哑谜,想给他一个惊喜。
不久,小船到达菲汶,只见昭阳将绑了贝哨的绳子套入项颈,便迫不及待的扑通一声跳下水。
“敕烈哥哥下来啊!咱们去找嘟嘟!”她拎起事先绑在船边的一袋小鱼,眼巴巴的唤着小船上仍没打算下水的敕烈,“怎还不快下来?你该不会是旱鸭子,不懂水性吧?”
敕烈对她那失望的眼神极无奈的回道:“阳阳,你可知我自小生长的蒙古,那里除了草原附近有河外,处处都是大草原?习水性对我们而言可说是不可能的,所以……”
“所以又如何?你不是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这点距离闷口气就到了。”她比了一下不远处的小岛。
“闷口气就到了?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对浪涛实在有种天生的恐惧,这段与安德同行的日子已让他吃足苦头,更不想在这空无他人的荒岛附近逞强下水,否则难保不会要了他的命。
“皇天不负有心人嘛!你瞧我写得一手鬼画符的字,还不是日日猛练?我看我们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你就跳下水试试嘛!”她央求着。
“不习水性贸然下水是会危及性命的,怎可和读书习字相提并论?我看你就自个儿去,我在……”
“不要,人家不依。广叔说过,人只要一下水,吃了几口海水后便可将水性模透。”昭阳使起性子打断他的话。
她忽地伸出小手,把弯着腰和她说话的敕烈狠狠地拉下水。
扑通一声,水花四起,他毫无防备的倒栽入海。
第三章
水花渐消,两个下水的人儿并未自水面出现。
良久,小岛附近,只见敕烈搂着昭阳的腰,极狼狈地双双冒出水面。
“咳咳咳……”敕烈喘吁吁张着口猛咳不停,蓝眸惊愕的看着昭阳。
“敕烈哥哥你还好吧?”昭阳不住喘息,紧张的端看并询问道。
“咳!没事……咳……”敕烈勉强回答,一颗心仍七上八下。
她的小手拼命拍抚着他的背,语带哽咽的连连悔忏道:“敕烈哥哥,真的很对不住,我、我太莽撞,也太罪该万死了……”
此刻她分不清自己脸上是发梢滑下的海水抑或是焦急的泪水,她从未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你别自责,真的,我没有丝毫怪你,反而打从心底佩服你那技高一等的水性。”敕烈把她轻揽入怀,真心的道:“你若再这样,我反而要怪自己让你受如此大的惊吓了。”
敕烈的心因此而撼动,他不禁开始怀疑甚至厌恶自己总是不够坚持的性子。
若不是他一味逃避、闪躲问题,他又怎会远离蒙古?
此刻,又怎么能让一个小他七岁的女娃,为自己这堂堂七尺之躯、顶天立地的男子受此担怕?
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以何种态度面对人生。
他在她身上,看到太多不可思议的勇气与毅力,还有对人的热情,而这些正是他所缺乏的。
“不,是我的错,真的,我就如爹爹所说的,是个总爱闯祸的猴精。”阳好后悔自己的固执与蛮横,现在回想起刚才差点害死敕烈的慌恐,身子便禁不住的打起寒颤。
“冷吗?”敕烈体贴的伸手把她如瀑布般湿漉漉的乌发拧吧。
昭阳摇了摇头,一阵酸楚涌上鼻头,她感动又幸福的接过被他捧在手里的长发,拉到胸前,手儿灵巧的编起辫子。
忽然,她想起陶儿姊所说的爱恋。陶儿姊说,只要想到靖庭哥会离开她,她就会害怕、难过,伤心得想要落泪。然而若靖庭哥对她一丝丝好,她就会喜悦、感动,快乐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