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是一首诗,最后一段是严子越的话。
没有人是座孤岛
独自一人
每个人都是一座大陆的一片
是大地的一部分
如果一小块泥土被海卷走
欧洲就是少了一点
如同一座海岬少一些一样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对我的缩小
因为我是处于人类之中
因此不必去知道丧钟为谁而鸣
它就是为你而鸣。
——约翰·唐恩
无依,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你也一样。天上群星如你所想,美丽灿烂,却没有你想象中的孤单。
因为它们虽相距遥远,却彼此相望,相守。
我也会望着你,就像天上的一颗星星望着另一颗星星。
严子越。
钟无依低头细看,再次抬起头,已是泪水满面。
幸福与感动一路蔓延,友谊的种子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质。
星期一早上,一跨进急诊室,欣欣、晓清和余中恒一哄上前,把钟无依紧紧围住。密不透风。
仗着收到一方丝巾自以为关系有进一步的欣欣抢先一步,率先发问:“钟医生,严sir是不是要追你?”
“前天晚上参加隋主任的婚礼,我们看到你们手挽手啦。你们两人男的帅气,女的漂亮,男有才,女有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余中恒的话较为含蓄:“钟医生,严sir不错,你要好好把握。”
内心一阵波涛汹涌,潮起潮落。钟无依故意忽略内心的悸动,淡淡地说:“你们误会了。我们只是好朋友。”
“不可能!”欣欣马上接口道,“你们两个看对方的眼神很暧昧,就像男女朋友互看对方。这个事实我上次就发觉了,前天的晚宴只不过进一步证实我的猜测。”
晓清也一脸怀疑道:“钟医生,你自己可能没有感觉到,前天晚上你们两人手挽手穿过大厅的时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你们是最相配最有默契的情侣。如果这么相配的两个人不是情侣,那个月老肯定是瞎眼了!”
“钟医生,你是当局者迷,我们是旁观者清。”余中恒说,“你就信我们这一次吧。千万不要拒绝他。”
那些幸福的感觉,那些令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关心举动,一一在钟无依的内心翻滚。譬如涨潮时的浪,一层接一层,一波接一波,不眠不休。
可是,她不能让它们翻滚出来。
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的心。
因为,他的身边有人存在。
钟无依不着痕迹地走出他们的包围,笑得云淡风轻,从容而淡定地说:“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是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与严子越之间,只是好朋友的关系。而且,他有女朋友,现在在美国读书。”
三人一听,长吁短叹,纷纷作惋惜状。但这不过是前一秒钟的事情,耷拉着的三颗头颅在下一秒迅速抬起来,气势比之前更见高昂。
“只要没进礼堂就没成定局。”
“爱情没对错,抢过来。”
“爱情没有相让的道理。”
钟无依闭上眼睛,摇头,坚定地说:“不,我并不喜欢他。”
欺骗别人,亦欺骗自己。
第8章(1)
进入初秋,天气渐渐转凉。天空更显高远,蔚蓝色的天幕上飘着朵朵白云,大片大片的,层层絮絮,开阔与柔美同在。
医院主干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愈发挺拔,浓绿的叶子慢慢转化为淡黄色,少了一分清新,却多了一分淡然温和。
这样的季节与气候恰恰象征了钟无依的心情,不似初始的冷然,心底渐渐温和,面色多了一丝柔和,整个人看起来温温润润。
即使有很多人怀疑她与严子越的关系,即使她自己也偶尔追问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个人,但他们之间仍然维持好朋友的关系。严子越喜欢在晚上打个电话给她,聊聊一天的工作,叮嘱她早上喝杯鲜女乃,三餐定时,注意休息。每隔三五天,或是一个星期,严子越也会在看望受伤同事的时候到急诊室看看她,开开玩笑,称赞她越来越漂亮。她安心接受,浅浅回应,日子过得平淡而有味道。
是真正生活的味道。
这一段时间流行感冒风生水起,急诊室的几个医师先后感染感冒病毒,处于一个刚复原上班另一个就倒下休息的状况,真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几个此起彼伏患感冒,钟无依一直到最后都很正常,自嘲逃过一劫。
星期六晚上,钟无依上完晚班,在回公寓的路上突然觉得头有些痛。她心知不妙,赶忙回公寓吃一片止痛片,早早上床睡觉,一夜之间咳嗽不断。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她一醒来就发觉自己头痛难忍,四肢无力,典型的流行性感冒症状。
还好,这个星期天轮到自己休假。她翻个身,继而沉沉睡去。
由于接到一个大案子,这个星期严子越一直很忙。从星期一到星期六,天天早上七点上班,凌晨一两点下班回家,铆足精神,集中整个重案组的兵力,全力深入调查。经过将近一个星期的浴血奋战,终于拨开层层迷雾,擒得真凶。星期天傍晚,整个重案组笼罩在一片欢声笑语载歌载舞中,上上下下群情激奋。几个下属拉着严子越不肯放手,非得要他犒赏下属,请客吃饭兼唱歌。
“严sir,你看看这叠纸,统统是失踪人口名单,我可是照着这个名单一个一个查的。最后呢,名单上的人没漏掉,可是我的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呀。”
“不错。严sir,你再看看这叠枪械持有者名单,比我这个月的薪水还厚呢。为了查清他们的底细,我的腿都遛细了。”
严子越深谙他们的言下之意,大手一挥,甩出一句豪言壮语:“一会儿下班,欢乐时光,我请。”
“严sir万岁,万岁,万万岁!”男男女女夹杂的欢呼声响彻整个重案组。
“哎,严sir,”李梅悄悄凑上来,小声询问,“钟医生好久没有和我们一起玩了,今天晚上叫上她好不好?”
一经提醒,严子越才意识到自己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联系钟无依了。他掏出手机,一边向外走一边拨号,心中难掩兴奋。等待的和弦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他拨了一次又一次,刚刚的兴奋一点点退去,焦急一分分上升。
终于接通了。
他提高声音,着急地问:“无依,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没听到。”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干干涩涩的,间或伴着一两声咳嗽。
“你生病了?”严子越更加着急,双脚不知不觉已经开始迈步,方向是警察局的停车场,“现在在哪里呢?”
“在公寓呢,只是小靶冒而已。”咳咳咳的声音不曾停止。
“好了,不要说了。我马上过去。你等我。”严子越不等钟无依回答,立即切断通话。说一声,咳两声,这样下去喉咙还能要吗?他发动车子,拨电话给徐彻,“徐彻,你带他们去吃喝玩乐,账单我付。”
那头的徐彻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双眼张望,在办公室里搜寻严子越的身影。嘿,奇怪了,三分钟前还在办公室呢,一眨眼人不见了。
“你没在办公室?”
严子越无意多说,直接告诉他重点:“我在外面,一切拜托。”
徐彻想再问清楚一点,严子越的电话已然挂断。他擎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
李梅乐颠颠跑过来问:“徐哥,看到严sir了吗?”
“没。你找他?”我还找他呢。
“嗯。他刚刚打电话给钟医生问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我想知道她来不来。”
徐彻明白了,顿时给她浇一盆冷水,“钟医生不来,严sir也不来。今天晚上我带你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