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琼把摘下的耳机挂到墙上,隔着录音室的玻璃,望着江临风一个人离开。
“乔乔,今天中午陪我一起吃饭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潘若黎对着低头走出的乔夕琼提议,而后转身对何敏说:“何助理,吃完午饭我会送乔乔回公司,请你放心。”
何敏点点头,率先离开。
乔夕琼和潘若黎去了楼下的西餐厅,就是上一次与江临风商谈合约用餐的地方。旧情旧景,身边的人却不相同。
心里有一些失落。一个人在身边可能并没有幸福的感觉,可是他不在便会有难过的心伤。
潘若黎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怒骂,神态认真,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似乎学到了盛开的某种优质特点,“乔乔,你和临风吵架了吗?”
“为何这么问?”
“乔乔,认识你并不久,可能你并没有将我当作朋友。但是,有些事情我仍然要告诉你,不单是为你,更是为了临风。五年前,你们因为一桩绯闻分手,双方闹得很不愉快。你,是不是恨过临风?”
她忆起,那天在咖啡厅江临风也曾认真地问:乔乔,你是否恨过我?她没有给他答案,是因为不想再提过去的一切,不想别人知晓曾有的痛苦。如今,这件事情浮出水面,已无从隐瞒,“是。”
“对于给你造成的伤害,临风亦觉得非常内疚。可是,我认为临风情有可原。乔乔,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知晓。你只是看到了报刊杂志对临风的诸多负面报道,酗酒、开快车、与艳星进宾馆开房,一桩接一桩将临风描述为一个堕落、私生活放荡不堪的歌星。”
提起那一叠叠报纸,忆起那一段往事,乔夕琼的心硬了很多,口气中不无嘲讽,“难道不是吗?”
潘若黎连连摇头,“乔乔,你刚入演艺圈,对于此中的生活不是很了解,久了,你便会明白那些报道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那些记者凭着一支笔,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后捕风捉影,大肆宣扬。当年,你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你可否知道那个时候临风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压力?”
“对。这些事情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一个歌手,不管外在条件有多好,也不可能一辈子做偶像歌手。临风二十四岁的时候开始着手准备转型,可是,经过一年筹备的新专辑上市后无人问津。事事顺利的临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打击,加上当时又年轻,低沉一段时间在所难免。这些,你又知道多少?对于临风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你又了解多少?绯闻一出,你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提分手,没有给痛苦的临风一丝一毫的信任和支持。临风刚一出道,我就对他有所关注,那是个有着阳光笑容和性情的年轻歌星;他转换跑道后,我们渐渐熟识,慢慢成为朋友。你们分手后,临风不再喝酒,即使与我们同去Pub亦只叫一杯冰水,再没有大声欢笑,再没有放纵自己。他整个人都变了,说好听一点是严谨,说不好听就是刻板。对于这些,你又知道多少?”
听着潘若黎的叙述,乔夕琼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五年前与那个有着金子般笑容的年轻王子相处的快乐时光一一闪现,他的笑脸,他的体贴,他带来的甜蜜,它们停在心灵的深处。随着绯闻的来临,渐渐沉至海底,化作微风,终于不肯再现。
比起五年间所受的痛苦,它们显得那么遥远。甜蜜和痛苦是一张纸牌的两面,不肯忘记,而江临风就是那张纸牌。
潘若黎的指责一句一句敲击着她脆弱的心,再也无法忍受。乔夕琼望望窗外的天空,澄静的蓝天一碧如洗,与他分手后,她的心再无那般单纯清爽,“潘老师,或许您有足够的理由来指责我,的确,我的不信任伤害了江临风,是我令他矫枉过正,从天平的一端直接走向另一端。可是,我又比他好多少呢?我是个平凡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家世并不显赫,但一直很幸福。后来遇到他,深觉上天如此眷顾,令我的幸福又多了一分。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因为他工作的关系,我们已经有两个月不见面了,对于他的行踪,报刊杂志的记者都比我知道得多。有一天晚上,我爸爸去上夜班,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撞到路边,当场死亡。妈妈承受不住打击,当天晚上便住进了医院。第二日清早,我从特护病房出来,听到医院的几个护士议论江临风的绯闻。爸爸去世,妈妈生病住院,二十一岁的我以为自己还有他,以为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可是,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那么清晰,那么刺目。潘老师,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办法给以他任何信任。因为,我已然绝望。”
原本以为已经不再有泪水,原本以为已经不再伤心。只是,再一次提起,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滴滴晶莹,犹如断线的珍珠。
这是潘若黎第一次见到乔夕琼的眼泪。他惊慌失措,本来是为江临风申明不平的,却扯出了整件事情的内幕。
她的痛苦,她的无奈,激起了他的犯罪感。最初义正言辞的任何一条指责仿佛都站不住脚,生平第一次有理亏的感觉。
“乔乔,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
乔夕琼用手擦掉眼泪,用力咬了咬嘴唇,0“我先走了。”
潘若黎立起,急忙说:“我送你。”
“不用。谢谢你,潘老师。”乔夕琼临走的时候冲着他鞠了个躬,“再见。”
潘若黎没有再坚持,目送她离开。挺直的背影,骄傲,却孤单。这个叫做乔夕琼的女子,怕是不会再理会他了吧?
吹在冬天里的风带着几分寒气,拂上脸面,有丝丝的痛。
乔夕琼抚了抚自己的脸,迎着寒风,一直向前走。
方向是仁济医院。
第8章(1)
“乔乔,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乔夕琼刚进公司,宋晓翼拿着几张报纸气急败坏地说。身边的何敏大气不敢出一声,服服帖帖,垂手立于一旁。
圈内盛传宋晓翼轻易不发火,一发火肯定要蔓延几千里。
乔夕琼尚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一脸无辜地问:“宋哥,什么事?”
“什么事?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宋晓翼将手中的报纸放到她手上:“你自己看看清楚。歌坛最具潜力新星私生活糜烂——乔夕琼于仁济医院堕胎,暗自垂泪,痛悼未成型婴儿。”
乔夕琼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错了,但看宋晓翼的神情又不像是开玩笑。她抓过报纸,头版头条的题目与宋晓翼说的字字相符。她的双手不停地颤抖,一边往下看一边说着不可能。
这篇报道太翔实,所说的基本时间点和地点准确无误,旁边还附了一张她流泪的照片。如果不是当事人,她几乎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全身。是被人胡乱报道的切齿之痛,是被人误解的不白之痛,更是冤枉他人的后悔之痛。
她与那些误解她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五年前,她做了一次刽子手,亲手扼杀了她与江临风的幸福,一个转身,将陷于四面楚歌之境的他狠狠推下悬崖。
五年前的事件在她身上重演了一遍,有过了切夫之痛,方明白原来自己也有错。
“宋哥,何姐,请你们相信我,这不是真的。我只是去医院探望我妈妈。”乔夕琼激动地摇着头,着急地向他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