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情根本就不像阿斯想象的那个样子,在等待仪汐出来的任何时候他都不曾有过不耐烦。等待的确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但是,如果等待的人可以让你开心,那无奈就会化作甜蜜。
甜蜜。是了,等待的感觉就可以用这个词形容。思及此词他突然就笑了。
阿斯送来冲好的热可可看到的就是一个笑得开心的苏亦文。他将可可放到他面前,有些纳闷,“你笑什么呢?”
他收起笑容,“没有笑啊。”
阿斯做个鬼脸,“骗人。我明明就看到你笑了。真是不够朋友,有什么好事不拿出来让大家分享,竟然一个人偷着乐!”他摇头,“真的是没有。”
阿斯冲他一阵挤眉弄眼就去工作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心的大门口,生怕错过仪汐。
清理杯子的阿斯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他的紧张。他走过去,笑道:“你别那么紧张啊。她还有好一会儿才能下班呢。”
“我才没紧张呢。”他反驳。
阿斯干脆坐在他对面,脸上掩不住好奇,“喂,我可不可以问你和她的关系?”
他习惯性地开始闪躲,不自然地说:“朋友吧。”
阿斯一点都不掩饰地撇嘴,“哼!别骗我啦。我知道你想追她。你们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你能看出我在追她?”
阿斯耸肩,“傻瓜才看不出你在追她呢。”
苏亦文接着问:“那你说她会不会知道我在追她呢?”
“这个,这个,”阿斯为难地皱眉,“这个还真不好说。她啊,我还真说不准她在想什么。”
苏亦文叹气,自然转头看窗外,远远地就看到林仪汐在和一个小孩子在门口讲话。她穿着一件米色的大衣,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她时不时给孩子一个笑容,阳光照耀着她白皙的脸,笑容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孩子蹦蹦跳跳地离开,她向他挥着手。她将眼前的发敛到耳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在阳光里。
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再也坐不住,打开皮夹拿出一张钞票塞给阿斯就向外跑。
阿斯举着纸币在他背后大声喊:“喂,你等一下,说了是我请你的。”
他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向林仪汐跑去。他们在天心和咖啡厅中间相遇。她迎着阳光微笑,微风吹着她漆黑的长发,四处飘扬;他背对着阳光,呼吸稍稍有点急促,嘴角上翘,心如她的发一般飞扬。
四目相对,久久没有出声。他看着温和而笑的她,她看着大病初愈带着阳光的他,一种暖暖的情愫同时在二人心底滋生,不可抑制。
他伸出手帮她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她没有躲闪,任他的手拂过脸面停在耳后。
还是她先开口:“怎么不在家休息呢?今天不开会吗?”
他放开手,“今天没有会要开。我在家很没有意思,散步就散到这里了。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
她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也好,叫上阿斯吧。我上次答应他的糕点还没有做给他。”说完她率先向咖啡厅走去。
阿斯兴高采烈地走在苏亦文和林仪汐中间,脸上掩不住得意和开心。因为太兴奋,阿斯搜肠刮肚拿出他压箱底的笑话讲给他们听,讲完之后还分别问两个人好不好笑。林仪汐还能和颜悦色给他回应,可随着他讲得越来越多,苏亦文的脸色越来越差。林仪汐隔着尚不自知踢到铁板的阿斯看过去,一眼便知道苏亦文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在忍耐了。他最受不得人聒噪,偏偏阿斯得意忘形犯了他的大忌。
她猜想他此刻的心定是阴云密布。为避免一场倾盆大雨浇在阿斯尚未成熟的幼小心灵,她绕过阿斯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他以眼神询问,眉目间可见不耐烦神色。
她收回手,双手做下压状,告诫他要忍耐,放松。
他勉强点头,指指阿斯,做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手势。
她冲他笑一下,指指阿斯的头,然后用双手比一个小小的手势。
他轻笑,也伸手指向阿斯的头。正巧阿斯偏头询问他的意见,看到他拿手指着自己还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我的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林仪汐和苏亦文同时笑出了声。可怜的阿斯被他们蒙在鼓里,左看右看,拼命想在二人的脸上搜寻蹊跷之处,一路上都在想头发和他们的笑,弄到最后竟再也没有讲一个笑话。
林仪汐一个人在厨房忙,要帮忙的阿斯和苏亦文都被她推出厨房。他只好和阿斯在客厅里打发时间。阿斯已经忘记了路上那阵莫名其妙的笑,再接再厉以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决心和勇气再度给苏亦文讲笑话。他每每受不住的时候就用仪汐的笑容迫使自己再忍耐一下,终于坚持到仪汐出来。
这顿午饭总的说来吃得还是很开心的,如果除去阿斯的碍眼和捣乱之外。在饭桌上他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仪汐。她的发束起,随便在脑后绾一个髻,露出白皙狭长的脖颈,显得干净利落。她招呼着阿斯,阿斯笑闹着,像个孩子一般。
他偶尔吃几口饭,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仪汐的微笑和阿斯开怀的笑上。在接近仪汐的过程中他明了了妈妈为什么活得那样洒月兑,爱得那样执著,因为即使受到伤害和遭到背叛,她心里隐含的那份对于爱情的憧憬也可以支撑她日后的生活。他一直不敢放他人进入自己的生命,一直不敢用自己的身心真正地去爱一个人。他现在知道那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受到伤害,害怕失败的结局难以承受。
他知道自己已经真正的长大了,成长的历程是这样艰辛,艰辛到他差点就放弃了。他已经三十三岁了,人生可能真的已经过了一半,他庆幸自己可以在这个时候对于生命和爱情有这样的体悟。前生岁月几尽蹉跎,懵懵懂懂的时光一眼便晃到了这里,对于过去的那些岁月,他有后悔,他有悔恨,他有遗憾。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将这份体悟放在心里,好好地走以后的路。
不要再害怕,不要再错过。
吃完饭苏亦文和林仪汐送阿斯出去。阿斯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咖啡厅,不时回头张望并肩而立的他与她。阿斯心里的那朵花欣喜怒放,他们站在一起是多么配啊。
阿斯走后他们一起上楼,一节一节台阶扶摇直上。午后的楼道空旷,静到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热闹的气氛渐渐消退,在混乱的空间中还可以掩盖彼此的心意,掩饰心底真实的情绪,可一旦繁华退去,剩下两个人静静相对之时,真实便一步一步袒露出来。林仪汐稍稍走在前面,她甚至走得有点急,她想快点到自己的房间,快点进去想一想至今仍停留在这里的苏亦文。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分开三年之后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不能再接受我?之后便来到她这里,生病,住院,直至康复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他甚至租下了她隔壁的房间,与她天天相对,有事没事便会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在三年前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自她认识他之后,他便一直将自己的重心放在工作上,周遭人等除了他妈妈与何平谁都入不了他的眼。现在他竟然放下工作在这边晃来晃去,陪她上班,接她下班,赖着与她吃每一顿饭,两个人仿佛夫妻一样过着一日一日的生活。
夫妻?她有些自嘲。他们离婚三年了。在结婚的三年之内他没有一次单独陪她吃饭,没有单独与她有过任何类似于约会的活动。他们的任何节目都是三人行,或者是四人行,或者又是五人行,苏玉,黄妈,有时候还有何平,热热闹闹的出行活动他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她混在这群人当中,一点都不像他的妻子,反倒像个外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