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悔了,她后悔探究不应知道的事。白灯芯惨白着脸看他发抖的双肩和唇角的血丝,几乎就要昏过去。
胸口的闷痛一点点扩散,蔓延到整个身体。画灵犀终于抑制不住疼痛,缩成一团抽搐起来。
“半琴!半琴--”白灯芯扶住画灵犀,手足无措地大叫起来。除了大叫她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她可以感觉到画灵犀的身体抖得厉害,一阵一阵的痉挛让她的心也跟着痛起来。她咬着牙不想哭,也不敢放开他。
她紧张得把指甲用力地陷进掌心,但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他真的……熬不过去了吗?
“灵犀!灵犀!你答应的三年呢?”白灯芯看到他唇边的血丝,心痛地大声叫唤着。
画灵犀将头埋入被褥中,大力地喘着气。
白灯芯看他似乎有了一点反应,连忙继续说道:“还有那些官粮!你真的放心吗?你不能就这么抛下你的责任!平静下来,快点平静下来啊!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啊!”她说到后来几乎是用吼的。
他没有要抛下责任!他没有!画灵犀抬起头睁开眼睛,努力地盯着白灯芯。身体却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眸光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白灯芯的话一下顿住,再也说不下去,只有怔怔地回望着,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我……”画灵犀一张口,又是一口血涌了出来,滴滴落在白色的衣服和被褥上,像一朵朵绽在枝头的血色红梅,格外触目惊心。
白灯芯看在眼里心都凉了半截,她伸手紧紧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不要吐了!不要吐了!求求你不要再吐血了!”
这时楼半琴冲进屋来一把将白灯芯拉开,点了画灵犀胸前的穴道。他看画灵犀慢慢平静下来陷入沉睡后,转而向白灯芯厉色道:“妳不点他穴道还磨蹭什么?妳知不知道他差一点被妳害死?”
“我……我……”白灯芯脸色惨白地看着昏睡的画灵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妳有没有一点照顾人的常识啊?”当局者迷这句话真是一点也没有错!
楼半琴压低声音道:“傍晚就到渡口了,我差人去找大夫,他会没事的。”
白灯芯只是呆呆地坐着,沉默地看着画灵犀胸前刺目的血红。
楼半琴不耐烦地拉她下床,帮画灵犀盖上被子,一转身便看到白灯芯从门口走了出去。他不在意,因为知道她是被自己吓到,一会儿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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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船靠了岸,路斩去渡口找了最有名的大夫来替画灵犀看病,他忙了很久也没见到白灯芯出现,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只是画灵犀的事比较重要,他一时也懒得去理会小女孩的脾气。
这时候的白灯芯正躲在房间里,蜷缩在床的一角发着呆。
楼半琴说得对,她根本就没有照顾画灵犀的资格。只要他有事,她就完全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她不探究她不该知道的事,公子就不会有事了……都是她的错!
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抽痛着。
她惹画灵犀生气了!那么温和恬静的画灵犀也会生气?白灯芯很想知道那时候画灵犀究竟想起了什么,把她当作谁。但看见画灵犀非常生气的样子着实令她感到错愕,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锐利的目光。
从第一眼看到画灵犀开始,他就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他如此温润的性格。但难道不是这样吗?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什么事造就他这种性情?
是活不过二十岁的那件事吗?
就是这个原因!没错!
白灯芯跳下床冲出房间,几乎跟从画灵犀房里出来的楼半琴撞在一起。楼半琴站稳身子正要开口问她怎么回事,白灯芯却一把拉着他就走。“我有事问你!”
楼半琴看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于是便跟着她走,看她要问些什么。
白灯芯走到船尾无人处停了下来,转身正经八百地问他:“公子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她秀丽可爱的脸蛋已经少了笑容,颊上仍挂着泪痕,眼睛还肿着,口吻却已恢复平静。
“大夫来看过了,开了药……”
“我是问他的身体怎么会搞成这样!”白灯芯打断他的话。
楼半琴倒是有些奇怪。“妳没有问过他吗?”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画家的人不愿再提起才鲜为人知。
白灯芯咬着下唇默默摇头。
楼半琴指着胸口接近心脉的地方。“他这里受过很严重的内伤。”
竟然是真的?白灯芯瞪大了眼睛,简直无法置信。
“虽然伤已经治好了,但心脉受过损伤无法完全复元,加上卧床半年中的种种伤痛和各种药弄坏了他的身体,所以……”楼半琴顿了顿,想再说下去,终是不忍心。
“所以他活不过二十岁是不是?”白灯芯的声音幽幽冷冷的。“为什么会受伤呢?他那时候不是很小吗?画府里就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吗?”
“师兄如果在场,肯定愿意代替灵犀受那一掌。”楼半琴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白灯芯低头看着甲板,叹了口气。“对不起。”
“算了!不知者无罪。当时我跟着师父习武,画府出事时也只是从师父口中得知一二。妳若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妨自己问他。”
白灯芯一愣,神色变得黯然。她……没有资格啊……
白灯芯的失落,楼半琴清楚地看在眼里,他不禁叹了口气放柔声音说:“妳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白灯芯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准备离开。
“灯芯!”楼半琴看她这样也懊恼起来。他原本就是个单纯的人,最不擅长猜测别人的心事。
白灯芯停住脚步,诧异地抬头看他。
楼半琴搔搔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窘迫地咳嗽两声。“咳咳,如果妳喜欢灵犀就请继续喜欢他吧!”他顿了一下,感触颇深地道:“也许妳也察觉到了,其实温和的灵犀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真的很少有人会像妳
一样喜欢他、照顾他。我不希望……他把自己的幸福给错过了。”
白灯芯没有吭声,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便离开。
楼半琴站在船尾搔着头,完全不理解恋爱中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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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灯芯第二天起床就像没事了一样,去厨房做羹汤,到画灵犀房里尽忠照顾他。只是画灵犀一直没有醒,汤热了又热,连楼半琴都觉得该重新做一碗,白灯芯却固执地反复热着。
而她的理由很理直气壮。“这里面有我的爱,怎么能随便浪费?再做一份?你自己去做!”
楼半琴没有意见,也不敢再有什么意见。
不过到傍晚的时候,白灯芯还是把这碗充满她的爱的汤倒掉。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把放了这么久的东西给画灵犀吃。
她又重做一碗新的汤,然后安静地坐在画灵犀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回忆以前的事,关于他的事一直是她心里最美丽的收藏。
每一次画灵犀茫然困惑的神情都让她受伤,但总是很快便愈合,然后她又不停地出现在他面前,努力让他记住她。
她轻轻抚模着画灵犀剔透的脸颊,低声问:“你是故意的吗?你在看我的笑话吗?你不知道我会生气、会伤心吗?”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