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医生已经替他注射了抗过敏针,但他的病况并没有好转,嘴唇依然红肿。
张健民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真相信他随口胡诌的理由。
“没关系,反正已经发生了。”他耸耸肩,就当这是今天犯冲的纪念品吧。
他放下镜子,从病床上跳下来,径自往柜台走去。
“可是……”她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我还是很过意不去,不如让我来照顾你到好为止吧。”她真的很感谢他肯在她危难之际伸出援手。
张健民掏出皮夹里的现金和健保卡,一起交给柜台的挂号小姐。“不用了,这又不是我第一次严重过敏,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错,比起上次他情况严重到要住院一星期,这次嘴唇肿起来的确是小意思。
“不行、不行,你会变成这样是我造成的,所以我有义务要照顾你。”她不死心地继续毛遂自荐要担任他的看护。
一向不喜欢女人在旁边吵的张健民,不耐烦地说:“这位小姐,妳很烦耶,我都已经说不用了,妳为什么还要一直缠着我?难道妳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被这么不客气的一吼,女子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安静下来。
“咦,妳真的没地方可去?”他没想到自己随便猜猜就猜中了。
她低下头,以沉默代替回答。
张健民轻叹口气,发现自己今天还真不是普通的犯冲。
“妳不会是被人追杀吧?”想到那两个穿得一身黑的大块头外国人,他不禁猜想她的逃跑是否跟黑社会有关。
她摇摇头,不敢跟他说那两个外国人是她外公派来的保镖,怕说了会被他赶走。
瞧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像被人丢弃的小猫让人看了不舍,也让一向以铁石心肠出了名的张健民莫名的起了同情心。
“好吧,就让妳暂住我家。”
虽然知道她来历有问题,但见她孤独无助的可怜模样,他终究还是敌不过骨尔发作的恻隐之心。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为了一个陌生女子,而放弃了绝不让女人进屋的铁则。
“真的吗?”她倏地抬头看他。
“真的。”她甜美的笑靥,竟让见过大风大浪的张健民不由自主的别过头。
听见他终于答应收留她后,她兴奋地抓住他的手臂,“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大好人!”
第一眼看到他,她就直觉认为他是个烂好人,否则她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里挑中他来替自己解围。
“等一下,先别太高兴。”张健民巧妙地转动手臂甩开她的手。“住我家是有条件的。”
为了自个儿的健康着想,他觉得有必要先跟她约法三章,要不然他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怎么行?
“什么条件?”她侧着头问道。
“不可以碰我。”他严肃地公布条件,“就算是不小心擦身而过也不可以。”
她愣了一下,追问:“为什么?”
这条件真是够怪了,通常都是要求同住的人不能弄脏房子,不是吗?哪有人像他是要求不能碰“人”的。
“没有为什么,我有洁癖,不喜欢跟人有肢体上的碰触,特别是女人。”他随口诌出个理由。
她瞇起美眸看着他,下意识觉得他没有说实话。
见她一脸不信的表情,张健民摊开两手,一副大不了的口吻说:“要是妳不喜欢我这项规定的话,妳可以不要住进来,反正被人追着跑的又不是我。”
“啊,别这样啦!”她一听,连忙见风转舵,“我又没说我不喜欢这条规定。”
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世纪大逃亡”,一次就够她受的了。
“那最好。”张健民得意地笑着,从柜台上取回健保卡及零钱。“还有,既然要住在一起,妳应该要告诉我妳的名字吧,总不能一直叫妳『喂』。”
“对哦,我都忘了,我姓李,叫李琳韵,你呢?”
他将手上的健保卡秀在她面前,让她自己看个清楚。
“张健民,民国……咦,你今年二十八岁啦?”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真是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咧。”
瞧他穿着牛仔裤和T恤的轻松打扮,再加上那张不但俊秀又年轻的脸,她还以为他跟她同年龄呢,没想到他足足大了她八岁。
张健民闻言,反倒一脸疑惑地盯着她,“妳不是跟我一样快三十了吗?”
她一头染成深棕色、发尾烫卷的妩媚长发,和经过细心化妆的丽颜,再加上连身洋装,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她是超过二十五岁的成熟女人。
“胡说!我哪里看起来像快三十呀!”李琳韵抓狂的大吼,根本不管自己还身处在医院里。
他一定有高度近视!否则像她全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年轻美眉,怎么可能看起来会像三十岁的熟女。
“嘘!小声一点。”张健民可不想被医院的工作人员给轰出去,再说他真的觉得她看起来很成熟呀。
“小声?拜托!有哪个女人听到外表年龄比实际年龄还要老的时候,她的音量还小声得起来!”李琳韵忿忿地道,才不在乎会不会被赶出去。
“先生,如果要吵架的话,请出去。”柜台的挂号小姐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
“好、好,我们这就走。”张健民连忙向旁边受到打扰的病患陪笑脸,然后想把她拉出医院。
但他又不能直接拉她的手,以免会让他极力想隐瞒的“女人过敏症”发作。他仔细瞧了她一眼,发现唯一能碰她又不会引起他过敏现象的,就是她那头引入注目的长发。
于是,他伸手一把攫住她的头发,大步往医院门口走去。
“你干嘛啦!姓张的,很痛耶!”
李琳韵抬起脚想狠狠踹他,却被他机灵的闪过去。
“妳给我安静一点!”张健民见她像个泼妇似的骂个不停,忍不住扬手甩了她脑袋一记爆栗子。
“干嘛打我?我是女人耶……”李琳韵痛得飙出泪来,直抚着痛处叫疼。
“谁教妳不听我的话,还越叫越大声,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妳家!”张健民越骂越顺口,完全是平时在课堂上不苟言笑的张副教授。
“这要怪你把我说得那么老,我才二十岁耶……”她不服气地回嘴,“再说又不是我喜欢打扮成这样子……”她扯着身上的衣服,比他更讨厌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但只要中途冒出来认亲的外公高兴,她再怎样不像自己也没关系,因为她厌倦孤独了,所以她愿意隐藏本性装成外公喜欢的样子,好能留住仅有的亲人。
“既然不喜欢,就别勉强。”
瞧出她口气里的厌恶,张健民虽然不知实情究竟如何,但仍好心的给她建议。再说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本来就应该做些让自己高兴的事,而不是昧着良心做违背自我的事。
“我知道啊……”李琳韵为难地说,心里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装得下去,就像现在,她因为受不了才会逃走。
她眸光一转,好奇地抬头看着他,“没想到你也会说好话。”她还以为他很喜欢骂人呢。
张健民闻言,随即送她一个大白眼。“妳是不是不想住我家了?”
“厚,又用这个压我!很小人耶。”他一点也没有男人该有的气度,她那句话可是在赞美他呢。
“这样就算小人?”张健民冷嗤一声,“小姐,妳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小人呢。”
话说完,他径自往一旁的计程车招呼站走去。
“喂,姓李的,妳不来吗?我要回家啰。”他撇头朝身后喊了一声。
“啊,等等我啦!”她飞也似的冲向他。
张健民看她跑路的样子像是刚学走路的小鸭子,晃呀晃个不停,忍不住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