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不知唤了多久,他仍然没反应,楚心娃心里充满挫折感,忍不住沮丧的蹲在地上哭泣。
为什么会这样?原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在短短时间内就被弄成这样?
她的哭声似乎唤回了楚心民被药物所影响的注意力,无神的眼眨了眨,涣散的瞳孔逐渐凝回焦距。
“娃……娃……”楚心民唤道,睑上肌肉无法控制,唾液自歪斜的嘴角淌落。
楚心娃几要以为听见的是错觉。“哥,我是女圭女圭,妹妹女圭女圭,你还认得我吗?”
他用呆滞的眼看了她许久,好半晌才困难的说出:“不……哭。”他嘴角扭曲,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给她,却不成样子。“我……妹妹女圭女圭……”
楚心娃闻言立即起身拭去泪痕,“对,哥,我是女圭女圭,你的妹妹。你终于想起我了。”她激动的紧握住冰冷的栏杆,望著他虽不清朗但却已不再涣散的瞳光,确定他现在应该是神智清楚的。
“哥,他们说你打人,所以才把你关起来。你告诉女圭女圭,哥哥为什么打人好吗?妈妈说不能打人的唷,哥哥你忘了吗?”她轻柔的说道,想由哥哥口中劝哄出事实的真相。
因为,智障儿是不懂得去骗人的。
“打人,打……坏人……”楚心民说道,更多的口水沿著下巴滴到衣襟。
“坏人,什么坏人,谁是坏人?”楚心娃这次是真不懂他想表达些什么了。
“坏人……”他又喃喃重复了数次,眼光焦距越加清明,突然失控的大吼大叫,被紧缚住的身体则不断的扭动挣扎。“坏人!打坏人!雪……啊——”
楚心娃顿时忧惊不知所措。“哥,你说什么?什么坏人?没有坏人啊!你冷静一点!”她伸长双手想安抚他的狂乱,但即使瘦小的身躯全紧攀著栏杆,小手依旧触模不到他。
楚心民的吼叫声引来两名护佐。其中一个在见到楚心民的情况后立刻退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上已带来针筒。在两人靠近时楚心民挣动得更加剧烈,脸上的神情扭曲至近乎狰狞的地步,但奈何身体的自由受限,他仍让那名护佐在他身上扎了针。
“你们干嘛?你们在我哥身上打什么针?那是什么药……”她惊怒的叫道,却无法阻挠。
他们并不理会她,只是详细的观察著楚心民的反应。
他持续扭动不已,口中则不停的叨念著语焉不详的字句,不久他的身躯突地一阵抽搐,整个人突然就沉静下来了。
替他注射的那名护佐见状立即将轮椅推出会客室。
“等一下,不要走!你们明明说半小时的,时间还没到……”她抗议道,却只能眼睁睁的望著哥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楚小姐,患者最近的情况已经比较稳定了,你的探访却让他又发作。我们不晓得你是对他做了什么而令他发病的,但若是你的探视对病人的病情没有改善只有妨碍的话,基于患者本身是法院所判定的强制被观护人,院方有权力拒绝你的探视。”余下的那一位护佐冷冷的盯著她说道。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是在说她被禁止来看哥哥吗?还说这是法律规定的……她觉得身体内、脑袋中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逐渐崩塌、毁坏。
“你们是怪物,没有人性!我哥哥人好好的,你们凭什么乱替他打针?你们想要害死他……”她尖声说道。
“我们替他注射的只是镇定剂,只是暂时松弛他过于激动的情绪。如果你没有引起他过激的反应的话,我们也不会为他注射神经迟缓剂的。”那护佐冷冰冰的解释道。
“骗子!那我哥哥刚进来时为什么会反应那么迟钝?你敢说你们在带他过来之前没有替他打针吗?”她激动的反驳。
“楚小姐,探访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你请回吧。”
第八章
心情低落的返家,纷乱的心绪令楚心娃全无食欲。那些报导是谁恶意传播的?会是他吗?但除了他之外,她想不出谁有做这件事情的动机。思及哥哥被折腾成那样子,她忍不住悲从中来,在黑暗的卧室中蜷起身子,撕心裂肺的痛哭失声。
她哭了很久,自己也下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她只是哭得头好痛好痛,最后终于筋疲力竭的沉沉睡去。
回到家中,讶于迎接他的一屋黑暗,范修尧一路随手开灯登上二楼,在偌大的寝室中隐约可见一小团蜷卧而眠的身形。唇边浮出温柔的笑意,他移近那一小团人球——
传入耳中那疑似哽咽的泣音令他蹙起浓眉。迅速的扭开灯令卧室内大放光明,他潜近她身侧检视著,熟睡的她颊边挂著两条湿痕,枕畔亦泛著湿意,显见她已哭了许久。
“女圭女圭!醒醒,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心焦的伸手采向她雪白的额并轻摇著睡熟的人儿。
睁开又酸又涩的红肿双眼,楚心娃看见了一张漾满关心的脸庞。
“女圭女圭,你是不是哪里痛?感冒了吗?”
入耳的是温柔的询问,但心中对他的怀疑已发了芽,他现在对她的一切温柔爱护在她眼中全变了质,成了最虚假、讽刺的演出,他的温柔灼痛了她的心。
她凝视著他,想在他的瞳眸中寻出一丝丝歉疚或作伪的蛛丝马迹,但他的表演真实得无懈可击!
“女圭女圭,你说话呀!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子?”他开始伸手抚模检查著她的身体四肢,找寻著想像中的伤口。
她看著他,非常专注的看著他,仿彿要把他一刀刀刻入自己心版一般的专注,仿彿要连下辈子的记忆一起记下一样认真。
“女圭女圭?”他快要疯狂了。
“卑鄙的大骗子!”她突然从床上坐起身,并用尽全身气力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偏了他的脸,愕视她半晌,阴暗的怒涛开始凝聚在风暴渐起的黑瞳中。
但这一刻她却没有任何的悔意及惧意。他伤她太深了,这一刻,她真的恨他!
冷森著黑眸,他动作僵硬的站起来退离她身侧。因为他怕自己会在怒意勃发下出手掐死这个胆子已大到无法无天的小女人。
“为什么?”他冷冷质问。
“为什么?”她哭泣著反问,自口袋中掏出那叠传真忿然的掷向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站起身,她情绪激动,嘶吼道。
他的神情未变,弯身拾起那叠在击中他的胸膛后随即跌落他脚边的纸张。
“为什么把这种东西散播在圣心里面?我哥哥已经够可怜了。我只想他能安静的过日子,你为什么要去打扰他?为什么要这样子折磨我们?”跳下床铺,她站在他身前激愤的哭喊。
范修尧低头审视著手中资料。半晌后,他自纸张中抬起头来淡然的望著她。“这不是我做的。”没有解释,他只冷然的否认。
“不是你。”喃喃的复诵他的话,她突然大笑出声,泪珠却落个不停。
下一刻,她扑向他疯狂的叫骂,四肢更是直朝他拳打脚踢。
“你撒谎!你敢做不敢当!你敢说这不是你做的?这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恨我哥?你竟然……”
望著她几近崩溃,只求发泄的泼辣行径,他只默然的由她去,直到她打累了,全身再无一丝力气。
她倏然虚软的往后倒去。微微一惊,他眼明手快的及时圈住她下滑的身躯。
“不要碰我……”她虚弱的抗议,伸出小手推拒他的胸膛,却让他轻易的用手钳制住了。
“你闹够了没?我已经跟你说过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了,你还想怎么样?”他冷厉的眼眸在看到她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后,再次浮现怒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