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灵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华清江,不发一语。
那醉仙教的教主坐在床边,眼神有着更甚以前的哀伤。
他的弟子们毫发无伤,然而见到了自己的教主伤心,也都收起了平时的媚态,安静地在门外守着。
“……前世今生,恩爱伤痛,聚散离分,爱恨交错……”突然的,低声地,那教主低声唱着。那幽幽怨怨的歌声,让华清雨的眼泪都跟着掉了下来。
他见过千针错,也晓得这毒伤。
教主轻轻抚上了华清江的胸口,那十余枚毒针已经用磁石吸了起来。只留下渗着黑血的点点伤口,以及依旧没有醒转的华清江。
“……既然有缘,就由我送你最后一程路吧。人世百年,本来就只是过往云烟。”教主轻声说着,从袖中取出了把匕首。
唐忆情哽咽了一声,别过了脸去不愿再看。
华清雨没有避开。他只是看着华清江,紧紧握着双手,直到掌心都渗出了鲜血。
匕首抵着华清江的心窝,持着匕首的人,手却不由自主地抖的厉害。
直到……直到华清江疲惫地睁开了眼睛,那教主手上的匕首就落了下来。不是落在了华清江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地上。
看着房间的地板,那教主紧紧抓着床沿,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因为,那眼眶,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流出泪来。而他,已经将近要有20年不曾再流过一滴泪了。
“这些帐,我一笔一笔记在心上。”萧子灵咬着牙说着。
唐门暂且没有消息,而黄河边的船家也开始载起了客人。
只见一船又一船的江湖人,越过了黄河。萧子灵一行人却没有动身的打算。
因为,华清江的气息越来越弱,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醉仙教的教主带来了美酒,偶尔地,在华清江清醒的时候与他共斟。偶尔地,在他喝醉了之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虽说等不到解药,也没有解药,不过华清江却没有太大的痛苦。也许,是因为那醉人的美酒麻痹了痛苦。
醉酒让华清江避开了疼痛,也让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然而,那醉仙教的教主看着他的眼睛,却是一日比一日还要哀伤。
“大哥应该会有办法。”唐忆情低声说着。“我先前也中了千情错,是他治好了我。”
“而且迎宾楼上,不是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吗?”萧子灵说着。“问问华清江,就晓得他去哪儿啦。”
“他没有力气说话。”从门外走进的醉仙教主,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十多天来,他没有一个晚上是睡的稳的。但是,他走路的姿态依旧优雅而从容,而随侍一旁的年轻弟子,还是一样总是转动着灵活的眼睛。
其实,这十来天里和他们相处久了,萧子灵也渐渐喜欢上了他们。
虽然不是出身中原,习惯风俗也跟他们大不相同,不过他们不经意时候的笑声却是清脆而响亮的。毫不做作的个性让萧子灵真是从心底就喜欢起了。
华清江一天总是可以睡上近十个时辰,就算醒了的时候也是有些迷迷糊糊的。这症状随着日子的过去,越来越是明显。
“医术高明的大夫?江南城里就有一个啊。”规规矩矩坐在一旁软榻上的古月,用着还有些天真的声音说着。
众人的眼睛都瞧了过来,古月则象是在回想着什么一样,继续说着。“我离开江南城前,药材行的掌柜就跟我提起过蝴蝶山庄的莫言前辈。他订了大批的药材,指定送到张家渡。想来,他现在不是在江南,就是在张家渡。”
“二师兄吗?”谢卫国低声说着。
“我曾经听师兄提及,叶月明大侠有意托予重任。也许,商请叶月明大侠相助也是一个办法。”华清雨说着。“如今江南大会在即,叶月明大侠应该在江南城。”
“所以,不管请谁帮忙,反正去江南城的船也曾经过张家渡,所以江南城这一趟是一定要走的了。”萧子灵叹着气。
莫去江南。
这个时候,突然的,沈云开嘱咐过的话语在唐忆情心里响了起来,由不得一震。
然而,如今是一个命在旦夕的人,一个被自己师姐所伤的人,他难道真可置身事外?
“好啊,反正我要回江南学批绸缎。我们就一起走吧。”古月的话语里隐藏着一些小小的兴奋。
“江南城最近不平静……”谢卫国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师叔。我们又没有要去什么武林大会。就只是找几个人,把华清江的毒治好,这样而已。”萧子灵说着。“华清江是个好人,好人应该要长命百岁。”
“我的药酒,顶多再延个十天。”静坐在一旁的教主,缓缓说着。“教主喂了毒娘子一枚金针,想必毒娘子现在也是心急如焚。如果教主肯以解药相换……”
“那也要她肯换才行。”教主缓缓说着。“至今她毫无音讯,想必还在苦苦思索解毒良策。等她低头,缓不济急。”
“好。那我们就去江南城找叶大侠和莫言师伯。”萧子灵低声说着。“总好过在这儿相对无言的好。”
“他不能移动,也吹不得风,也受不了舟车劳顿。”教主说着。“毒行一发,他会死在船上。”
“……是了,这些渡江小舟是要怎么载得动病人。”谢卫国低声说着。
“坐我的大船去啊。”古月说着。
“等你让他们划来,都过几个月了。”谢卫国说着。
“新的就快造好啦。”古月说着。
“什么?”萧子灵睁大了眼睛。
“我那时候不就说要造新船吗?”古月说着。
新造好的船,足足是别的船的几十倍大。靠着这艘大船,渡海都成了。
“你一定很有钱。”萧子灵喃喃说着。
船舱很大,十几个人平躺着都容得下。
先将华清江安置好后,众人就回到了甲板讨论。
“还好,亏不了的。”古月说着。“这么漂亮的船,等我们开到张家渡,一定会有人买。我就不信江南大会后,没有人回来。”
“说不准。”谢卫国依着木头栏杆,看着河面只是低声说着。
“就算没有人买,光靠往来黄河两岸的渡船资,三个月就可以回本。”古月眼睛一转,就是这么说着。“再要不然,就拿来跑货。多了艘船,货也流动的快些。”
“你是先造船再想,还是想到了再造船?”萧子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当然是先造船啦。”古月说着。“坐这艘船到张家渡才有面子。”古月如此说着。
岂至有面子,就连张家渡的港口都容不下这艘大船了。只见古月望着远方的陆地发呆,萧子灵走了过去尝试安慰着。“你瞧,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呢。”
面对着一艘大船,张家渡口的百姓跟过客都站在了岸边,窃窃私语着。
“可现在要怎么上岸……”唐忆情忍不住问着。
正当三人愁目相对的时候,远远地,一艘小船就划向了船边。小船上的人先是对着这艘大船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接着就是摇起了船上的红旗。
“恩……是方爷的伙计……”古月睁大了眼睛之后,就是快乐地挥着手。
“少爷回来,方爷一定高兴的紧。”
小船上,萧子灵与唐忆情,跟着古月先上岸。一边划着小船,那伙计就是高兴地说着。
“接到少爷的信后,方爷一直在张家渡等着少爷回来呢。”
“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古月深深地弯了腰。
“哪里哪里。”那伙计连忙跟着也行了礼。动作之匆忙,差点翻了小船。
萧子灵两人合作无间地在危险边缘稳住了小船,对看了一眼之后,就是忍不住笑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