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去江南……
拗不过玄英,天微微亮的时候,冷雁智睡在了玄英身旁。
让御医看过了,说着无毒残留,还是开了解蛇毒的药方跟镇定安神的药剂。
可那终于昏昏沉沉睡去的玄英,却怎么也不肯放他走。于是冷雁智也只好陪着他睡了。
衣裳让他抓着,冷雁智侧躺在了床上,只担心着传了肺疾给这个孩子。
可幸好,那时有时无的轻咳,今夜似乎缓解了下来。也因此,难得一沾上了枕,就也沉沉地睡去。
也许,那御医也开了镇定安神的药方给自己了。
可就在昏沉朦胧的梦境里,眼前出现了江南美丽的风光。
垂柳青青,波光粼粼的湖面闪耀着睛朗的日光。不远睡,那长桥上,走着些许的行人。
吟唱着诗词,痴痴看着山光湖色,这些个文人雅士想必无论何时都只想着吟风咏月吧?
冷雁智轻哼一声,却也忘了自己本也是这梦中的一个过客,负手独行、沿着湖边,任那清凉的、吹过了湖面的风拂上了脸颊。
却也不晓得是怎么了,自己也走向了那些文人雅士的桥上了。
只听得了两旁的咏唱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冷雁智只觉得心烦到了极点。
“别唱了!”冷雁智回过了头,低声怒喝着,于是那站在了长桥两旁、正对着湖面吟唱着的士人都回过了头。
冷雁智退了一步。
不是因为真怕着这些文弱的书生,而是因为……因为那脸……此时回过了头的,至少也有五、六十人的书生,脸上都戴着那张有着小疣的蜡黄面具。
冷雁智又退了一步。
大口喘着气,慢慢退了去,冷雁智睁着眼睛看着那些人,只觉得脑中一片的混沌。
就在此时,有人搭上了自己的肩头,于是冷雁智回过了头去。
一样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儒士,却是静静看着自己。
而在他伸手取下面具的时候,那人没有拒绝。
取了那张面具,一张有些苍白然而却又熟悉的面容就是让他捏着面具,却是喘不过气了。
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膛,他的眼睛望着他,再也移不开去。
张开了嘴,他想说话,喉头却是发紧,胸膛也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不要是梦……不要是……抚着他的脸,冷雁智只觉得眼前一片的迷蒙。
好久不见了……真是好久不见了……只要是死前能见过你一面,就值得了……就值得了……就值得了……
“咳咳……咳咳咳咳……恶……”
那剧烈的呛咳让他醒来,可却记得身旁睡着一个孩子,冷雁智连忙转了过身,抓着自己胸口、捂着被褥就是剧烈地咳着。
大风之夜,一夜的追逐,不成眠的无数个夜晚以及心力交瘁的数个月,让他这一咳就是再也停不下来。
胸口好疼,几乎就是吸不到了气,用着全身的力道咳着,身体弯了起来,挤压着自己的胸口。
本要顾着别吵醒了玄英,可到了后来就连嘴唇都发了青紫,身体的温度随着剧咳急剧地攀了高,咳到了后来,几乎就连月复中的酸水都要呕了出来。
“……怎么了?……你怎么了!”被惊醒的玄英本来有些迷迷糊糊,此时见到了这种场景,就是吓得一直摇着他了。
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死在了病床上,叫他怎么甘心!
抓着被褥,几乎就要窒息,双眼依旧睁了大,望向了失去焦点的远方。
不甘心……不甘心……就算要死,他也要见过他一面,见过他一面!
“……太医!太医!”
“你吓死我了。”坐在床边的矮凳子上,手肘靠在床上,撑着下巴,玄英看着冷雁智就是抱怨着。
“……别……咳咳……”可正要安慰着,却又是一阵的轻咳,冷雁智连忙转过了身去咳着,等到了咳完,就是长长一叹。
“太医说了,这病好一阵、坏一阵,若要根本治起,要有耐心。”玄英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着了。“可真是废话一堆,真要治得好,你昨晚能咳成这样?我要换了他。”
“……算了。”回过了头,冷雁智无奈地笑着。
“怎么能算了?你脸色好差。”玄英继续喃喃说着。“一天比一天还要苍白,你可是大侠耶,到时候连刀都提不起来怎么办……”
“禀亲王,玄华帝派了特使前来。”门外,一个太监恭恭敬敬地说着。
“不见、不见!”玄英嚷着。
“呵……怎让人空跑一趟?”坐了起来,冷雁智无奈地笑着。“来,把面具跟衣服给我。”
“……不给。”玄英别过了头。
……可你不给,难道我自己不会拿吗?
冷雁智轻叹,下了床。
可就在脚才踩到了地,玄英就是跑去了放着面具跟衣服的架上,拿过了面具,把面具放在了自己身后。
可还真聪明,冷雁智苦笑。
“我只是去看看罢了,九成九只是每月的固定回报,花不了一个时辰。”
“生病的人就要好好休息。”玄英说着。
“……我等下就会去休息了。”冷雁智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靠了近。
“……不行。”玄英退了一步,隔着桌子与冷雁智对峙着。
“可若是我真不管,一直挂在了心上,睡也睡不稳,又要怎么休息呢?你说对不对?”
……玄英可真是认真地在思考着。
“唉!”
才一个分神,冷雁智竟然就是施展了绝顶的轻功,挥走了玄英背后的面具。
可这头手指勾着面具,正在得意地笑着,那头玄英瘪了嘴,就是红了眼睛。
“……对不起。”走了过来,冷雁智蹲在了玄英面前,就是低声说着了。
玄英转过了头去,擦着眼泪,就是不理他了。
“……对不起,我太坏了,对不对?”
玄英啜泣着,肩膀偶尔抽动着,就是不肯转回了头。
“……等一下,我耍刀给你看?嗯?你不是喜欢看?”冷雁智低声说着。
“……”玄英还是没有说话。
“……你喜不喜欢灯?我让你提灯笼好不好?提一个晚上?”
玄英卡住了啜泣,似乎认真地在想着。
“……你想不想要出城玩?我带你去赏湖,还有划船,好不好?”
见着了有效,条件是越开越优渥了,而玄英也是越来越苦恼了。
“好好好,我让你打,让你打。”微微一笑,冷雁智转过了闹脾气的男孩子,抓着那小小的右手就是捶着自己的胸口。
可只捶了三下,那玄英就是扑哧一下,抓回了自己的手,对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只去一炷香的时候,回来以后就带你去游湖,晚上练刀给你看,好不好?”
“……好吧。”玄英小声地说了。
“你以后一定是个绝顶的高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冷雁智无奈地说着。“连我都输了给你,这江湖你找不到敌手了。”
玄英咯咯笑了起来。
坐在了御书房等着来使晋见,冷雁智倒是认真地看起了房里燃着的沉香。
等到来使到了阶下跪着,冷雁智才望向他。
青面獠牙的面具让来使的脊背微微发了寒。
“这次有什么消息,呈上来吧。”
“是。”
来使呈上了密函,再度退了下。冷雁智拆开了封蜡,看着信里的内容,也是冷冷笑了起来。
丙不其然,这次的来信写着江南的武林会。
站了起来,冷雁智看着来使,右手斜劈。
“给我……杀。”
“亲王?”来使低声问着。
“回去告诉玄华帝,不用为我留什么情面。”冷雁智冷冷说着。“这些江湖人总是活得不耐烦了,活捉不成,就杀了吧。扔进了西湖里,一干二净。”
“是……”来人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