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暗暗一惊,正要问起,清江的眼神却又回复了平时的温和。
这一年多来,究竟是在众人身上起了怎么样的变化?华清雨轻轻一叹。
“为何叹气?”华清江低声温和地问着。
“……没事。”
“你问我为什么瞪着青城掌门?”
两人独处,走在绿荫苍苍的林道上,趁着师兄带着自己走览青城山的时候,华清雨问着。
“还是我误会了?”
“……你的眼睛还真尖啊。”华清江只是微微一笑。
“……青城掌门是不是亏待了师兄?”华清雨小心地问着。毕竟,许多人还是认为着师兄不配当掌门,更何况青城掌门的成龙爱婿并不是他。
“亏待?不不……”清江笑着,挥了手。“他对我们好礼相待,可说是到了叫人受宠若惊的地步。”
“那师兄为何……”
“因为……那伪君子可真是到了让人恶心的地步。”既然是自己师弟,华清江说话就没有了保留。
“……师兄?”可也没想到师兄竟然是这样看青城掌门的,华清雨低声问着。
“难道你当他问着萧子灵,是为了自己的师父?”
“……难道不是?”
“如果真是,那天就不会对叶月明的使者打躬作揖到连腰都要断了的地步。”华清江冷冷说着。“我本也以为是个令人敬重的前辈,沈督军的使者来的时候,也一副气得要杀了萧子灵的样子。”
“……萧……子灵并不是杀害柳师妹的凶手,柳师妹她是……”
“这点,之后叶大侠的来使也解释了。而且……打从他一承认萧子灵收入了蝴蝶山庄门下,那个人的表情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法?”
“虽说江湖上怀疑着那人的存在,可本也是没人敢公开说得明白。毕竟,无凭无据的……可自从那段日子,唐门的新任掌门揭了他的身分,他也没有否认,于是,众人就晓得了……”
“……晓得什么?”听得了唐门,本也是心中一跳。然而,听来像是与他无关,也是安下了心。
“那人也是蝴蝶山庄的门人,一手操弄武林,叫人心寒。”华清江低声说着。
“……那人?”
“你真当那逸真服得了武林中千千万万的人?不。”华清江说着。“暗地里除去了反对的声音,刚柔并济、安抚驯服着千千万万不服的人,可就是藏身暗处的那人。”
“……可就是先前说的叶大侠?”
“是。”华清江看着清雨。“所以我才觉得恶心,师门重恩比不上一个盟主的虚名。”
“……盟主?”
“苍浩然本在十年前就不服,只挡着一个辈分比他高的玄真,才吞忍了下来。如今,那老而不死的师父死了,他终于当了掌门,今年武林大会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可是……”华清雨走上前一步,挡在了华清江的面前。“您又怎么……”
“叶月明的使者,那天晚上来到了我的房里。”华清江说着。“我心里本就有着厌恶,客套了几句也本不想多说,然而……”
“……这些事情都是他跟您说的?”
“是。”
“师兄……您可糊涂了,那人想必是想要继续操弄武林的,您怎可中了他分化的手段?”
“你当我没有想过?”华清江却是笑了。“打从他一来,我就察觉了,所以才想要赶他出去。”
“可您……”
“我之所以没有赶他出去,自然是因为他也告诉了我,究竟是谁害了我师父。”华清江看着清雨,眼神有着一点冰冷。
“……是谁?”华清雨问着。“不就是唐门的人?”
“正是唐门动的手,可说动、诱动唐门动手的人,正是一个你想都想不到的人。”
拂袖而去,华清江走在了前头,华清雨则是有些着急地赶了上去。
“是谁!您说啊,师兄!”
“……这掌门的位子,我并不稀罕。”一边走着,华清江冷冷说着。“所以那人才提着要让我稳稳坐着掌门位置的条件,我就把他轰了出去。”
“师兄一向寡欲,那人怎能说得如此无耻。”
“……这是一个引子,他接着便要我说出一个可以让我衷心耿耿的条件。”
“所以您就……”
“当然了,师恩浩荡,我若不能为师父报仇,我岂非枉生为人。”华清江说着。“若是有人能让我亲手复仇,让我三跪九叩我也答应。”
“……师兄……”
“……想不想见见那人?”
“自然。”华清雨也是咬着牙。“师叔待我恩重如山,情同父子。”
“那今天就不能好好逛这青城山了。”华清江却是叹着。
“青城山明日再好生游览吧,我现在等不及要见见害死师叔的幕后凶手了。”华清雨低声说着。“师叔与人一向无争,他究竟为的是名还是利?”
“……名。”华清江淡淡说着。“为了一个掌门的虚名。”
华清雨的脸色青白了。
“信不过师父,总想着在两人整理遗稿之时,本该单传的心法竟然是师父留的,绝大多数的剑谱是师父一笔一毫,仔仔细细推敲补齐的,总想着在师祖的遗物中,写着该传师父而不是他的遗言!”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是谁说得!是谁说得!”
“……唐门的人说得。”华清江平静地说着。“唐门的人,跟叶大侠说得。”
“一面之词!”华清雨嚷着。“也许……只是那叶月明分化的卑鄙伎俩!”
“……叶月明这人我虽说觉得可怕,然而他不说没有把握的话语。”华清江低声说着。“以他的身份,不可能造这种谣……再者,你师父也承认了。”
“师父……”
“那天晚上,是场鲍平的决斗。”华清江冷冷笑着。“他使左手,我也使左手。”
“……师兄……”
“我留了他一条命。”华清江淡淡说着。“毕竟,我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在那入了夜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看着眼前的师尊,华清雨的眼睛不自觉地红了。
躺在了床上‘养病’的师父,手筋脚筋被挑了断,一见到了他,就是激动地要喊。
然而,一张开了嘴,那连根被切下的舌头,却更叫人心痛了。
“师兄!”转过了头,华清雨痛心地喊着。
“这是他要加的条件,怨不得我。”华清江说着。“我只说要断了败者的手筋,他就说要做到这种地步……想是怕我说出去吧?却也是没想过,我是真的下得了手的。”
咬着牙,重新转过了头,华清雨喊着眼泪。
“若是……若真是那叶月明的毒计,我就要他死得惨不堪言!”
“……若真是人家的毒计,他就不会做这种约定了。”华清江看着床上‘病重’的前任掌门,眼神冰冷。“恼我犯上?一剑了结不成,还要我断手脚切舌?若我真是不如他,此时躺在床上的人不就是我?”
“……师父怎会如此?他……”
“只是苦练一年有余,就以为胜得了我,妄自尊大。”华清江冷冷笑着。
“……可青城掌门怎让您……他难道不曾求过情?”
“总共有五十三个人,华山青城的都有,是那场比赛的见证人。”华清江说着。“再说,整个华山,现在还有谁敢忤逆我?”
“……师兄……”看着华清江,华清雨却是有些害怕了。
那温和的、喜欢助人的,总是笑着的、甘愿暗淡平凡的师兄哪里去了?
如今眼前站着的,的的确确是一派的掌门了。
“哈……哈!”
身后,师父似乎在喊着些什么,于是华清雨重新转回了头。那激动而悲愤的眼神,以及浓浓的祈求,是要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