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高耸的城墙,盾牌手护卫着轩车,从一开始一步步的逼近,到了约莫百丈远,便再也无法向前。
强弓劲弩,这东边的大国似乎真是有着雄厚的兵力,一点都不像是已然两面受敌的窘境。
“已经十天了,这武威关可还像是大石一般的硬。”胡人的将军一字一字慢慢说着。
“传闻中的飞将军可不是省油的灯。”身旁的另一个将军,用着流利的汉语说着。
“这样下去根本无法攻城。”胡人的将军继续一字一字说着。“两旁都是大山,根本绕不过。我想就是鹏鸟,只怕也飞不去。”
“再等一段时日,会有人来帮。将军休急。”
“这句话十天前便已说过了,姜将军。”
“那位自有乾坤妙计,先锋将军只须捺下性子好好与这飞将军周旋即可。”
“……冷公子的意思,我自是不会有二话。可这时日若是拖得太长,我等得住,但是这些弟兄可要心急。”
“不会太久的。”
“可冷公子如今却似乎还在营里,真要有何妙计是不是……”
“我说的那位,不是冷公子。”
“……此话怎说?”
“冷公子确是人中龙凤,可是……也始终只是一个传话之人。”
“我不信。”胡人的将军皱起了眉。
“等你真正见着了那位,就会信了。”这位汉人的将军突然朗声笑了。“就连姜某也一直到死过了一次之后,才也信了。”
“你前世莫非就已遇上了那位?”胡人的将军问着。“那位莫非已然百岁?”
“真要说,可要整整说上了一天一夜。”汉人的将军悠悠说着。“不过,我比那位虚长了几岁倒是真的。”
“我不信。难不成你是恶魂投体的不是?”
“唔……应该说是被阎王爷送了回的,还没来得及过奈何桥。”
“……还是不信。”
“好好,念你没见过,就不再苛求了。不过,就算你咬着牙说不信,事实就是事实。再者,就算你不信他,冷公子你信得吧?”
“自然。”
“这不就成了?”
“可是……”
“放一百个心吧,一定破得了。”
“你为何如此的肯定?”
“因为……我不晓得还有谁比我更清楚武威关的。”这位汉人的将军冷笑着。
鹏鸟飞不过关,信鸽自也是的。
不过,倒也不需了。
想是对于这破关已然有了十分的把握,如今副帅帐里的冷雁智研究的并不是武威关了。
只见他对着京师周围的山岭城墙沉吟着,红绿黑三色的小旗部署在了每一道关口。手里还捏着不少红旗绿旗的冷雁智,在反复地推演之后,便心烦气燥地将手中的纸旗搁在了一旁,对着地图发起呆了。
尤其是,那极为南方的山岭。
蝴蝶山庄只剩下了一副空壳,里头的人不知去向,甚至就连坟墓也迁了。
对于这战祸,倒是用了明哲保身的好法子。
不像是那华山……冷雁智冷冷笑了。螳臂挡车。
可就是山庄通风报信,也多不了多少的阻力。察唯尔一路北上也堪称顺遂,只卡在江南。
……会在江南吗?那儿明媚的风光与这山庄是有些像,要是我也会选江南……江南久攻不下会是因为他们在吗?
轻轻画着纸上的江南,冷雁智低声念着。“等到大事定了,我再亲自去寻你。不然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可要错过了……”
“将军,粮车已经到城下了。”
来人轻拍房门,低声说着。
“终于!”窗上的男子翻身而起,顺手拎起一旁的外衣,大踏步走出了房门。
两道剑眉倒竖,虽说没有一把好胡子,不过生得倒也端正。
“开城门了吗?”
“没将军的亲谕,副将军不敢开。”
“好,我去看看。”
披上战甲,男子从城墙上俯视东城门。门外护送粮草剑弩的兵士正不住擦着汗。
可敬他们千里仆仆而来。
“廖将军在吗?”男子朗声说着,声大如雷。
“廖将军半途受了风寒,一病不起。”一个副将摇着手令。“有劳飞将军派人出城点收,我们就不进城了。”
飞将军握着拳。这路途并不远,也没生什么瘴气,就只是冷了些。难不成就这么时运不济?
“将军,若不收,粮仓可要见底了。”
“……西城门现下如何?”
“依旧是不温不火地拖着呢。”副将低声说着。
“……等来人走后,让人送信回京,请圣上再遣。”
“……将军,这一往一来只怕又要耽搁上半月。缓不济急啊。”
“军令在身,只怕不得不如此。”
是也想过停下这弓箭的防御,然而一旦减缓,这狡猾的胡人就又大胆逼近,有一次甚至就要让轩车到了城门。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除此之外,敌方总是在日间进击,夜里总是无声无息。
臆测着可能是敌方故意设下的陷阱,夜里这位飞将军可也是没得安稳睡过一整晚。
相对的,敌营中却是夜夜笙歌。接着的深夜时分,除了几个拿着火把巡营的军士,也似乎是每个人都能睡着好觉。
这边是日夜提心吊胆,那处是好整以暇。除了每日的进逼,也没有太大的场面出现。
就这样,又过了十日。眼见仓库里的粮草跟箭枝都要见了底,每个人也都是面容憔悴。可胡人却是不晓得是否因为吃好睡好,这士气看来是一点萎靡都没有。
再过了十日,便是人人面有菜色。
拿捏着利害,飞将军俯视着敌方的阵容,愁眉不解。
“探子回报,敌军中坚只怕在月内就会到。”副将在将军耳边低声说着。
“粮草呢?”
“前两日理应就要到了……”副将的声音有些颓丧。“希望只是因为大雪,拖累了一些行程……”
“这雪……才刚开始下……”飞将军负着手,看着天空。有如棉絮般的、冰凉凉的雪片贴在了飞将军满布着胡渣的脸上,融了化,沿着脸颊缓缓滑了下来。
“粮草再不到,大伙儿只怕就要捱饿了。”飞将军缓缓说着。
“……将军,月前的补给,那副将还在城外守着呢……”
“什么?”
“就在城外十里处候着……说是外患当前,也晓得将军的难处,在下批粮运抵之前,就先扎在城外,等着将军差遣。”
“……难为他们了。不过,延后了行期,只怕圣上怪罪下来……”
“圣上宽厚,定不会为难,大伙儿可也不是想替圣上分忧吗?”
“……定清,我总觉得你像是叫我犯军令啊。”飞将军苦笑着。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就是让将军应变处置。更何况圣上少有苛罚……”
“不能因圣上仁心就枉顾军令。军纪不严,是要如何带兵?”
“所以,定清才不敢明说啊……”副将也叹了气。
“存粮还剩几日?”
“不多了,至多再撑个六日。”
“……上苍保佑……”
心急难耐,那胡人的将军在主帅帐里踱着步,一刻也停不下来。
眼见半个时辰将过,此时帐幕才让冷雁智掀了起来。
见到了冷雁智,那将军便连忙走了上前。
“冷公子,可一个月过了。”
“我道是什么大事,将军未免也太急了一些。”冷雁智无奈地叹着。
“不得不急了,存粮只剩半月,大哥的兵却要一个月才到。这三天如果再没进展,我可也打算先退了。”
“不可。”冷雁智坚定地说着。“就这十日之内必定见分晓,将军若退,则功亏一篑。”
“冷公子为何一点都不担心?万一有什么变量,这五千精兵可会饿死于这苍茫雪地之中。”
“因为这武威关的存粮一向只有月余。”从帐外又走来了那位姜将军,顺道卷进了几片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