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得直打颤,却还是好奇地跑过去,“你在哭什么?”
夏小晴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我在看你那个傻儿子对我的真情告白。”
未等沉秀娴再接话,夏小晴已经从地上站起来,努力搓了搓双手,伸展着四肢,“我们不可以死在这里,只要还有活下去的机会,绝对不可以轻易放弃,这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了,如果你不想被冻死,我们先来运动吧……”
起初沉秀娴并不想陪着夏小晴毫无形象地又跑又跳,可是当室内的温度慢慢低到摄氏零度以下后,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学着夏小晴的模样极尽所能地让身体发热。
但运动总是有限度的,就算两人的体力再好,也不可能长时间地跑跳下去。
很快,精疲力竭的两个人便累倒了。
两人喘着气,靠在角落里,这个偌大的冷冻库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却意外地让她们发现角落里有一条脏兮兮的棉毯子。
虽然上面已经冻了冰,但在这种情况下,仍旧可以暂时地起到保暖作用。
两人难得排除隔阂紧密地靠在一起相互取着暖,此时的沉秀娴因为上了年纪的关系,在这种冰冷的环境中慢慢的有些支撑不住了。
见状,夏小晴将整条棉毯子都裹到了她身上,从头到尾,把她包得严严实实。
“喂,你不用趁着这个机会来巴结我,我……我不会因此而感激你的。”沉秀娴冷得直打颤,棉毯子明明包在自己的身上,可此时此刻,却无济于事。
将自己缩成一团,并用力搓着双手,夏小晴脸色惨白地瞟她一眼,“谁稀罕巴结你,我不过是……看在你是我儿子女乃女乃的份上,才不想让你这么快地冻死在这里。”
“你真是不讨人喜欢……”沉秀娴的心里知道她不过是嘴巴硬而不肯承认,一阵酸楚泛上心头,从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已经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了,我干嘛还要博取你对我的喜欢?”夏小晴哈了哈冻僵了的双手,“你就比我可怜多了,像你这种永远都把自己当女王的人,活到这把年纪,肯定招了很多人怨……”
“你……”沉秀娴再次被她气了个半死,可是当她看到夏小晴已经冻倒面无血色的时候,胸口突然变得难过无比。
她这个一向以高人一等为自傲的女人,终于难过地想要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就不肯像外面的那些女人一样,稍微顺着我,稍微忍让我,稍微让我以一个婆婆的傲气来欺压你一下?为什么你总是和我作对,总是和我唱反调,总要拼命地维护着你们穷人的立场?我不过是……”说到这里,她哽咽出声,“我不过是……”
当沉秀娴意外地发现夏小晴已经完全无力地靠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时,她吓得大哭,“喂,你说话啊,你继续和我斗嘴啊,你不是一向都很厉害的吗?夏小晴,你给我说话,快点说话……”
尖锐的吼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着凄厉的回音。
“说不定……我死了……你就能……找到……让你心满意足的……好儿媳妇了……”
“不可以,你不可以死,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有算完,你这个刁蛮丫头一直都在嘴巴上占我便宜,我还没有讨回来……就算那次利用你小姨的病来逼你同恕桀离婚,我也不过是想要给自己寻找一个借口来欺负你罢了,你这个人,虽然有大多数时候都很讨厌,可是……”
当沉秀娴哭着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看到夏小晴已经毫无声息地昏倒在自己面前。
她试着挣月兑身上棉毯子的束缚,想要将这种微弱的温暖转赠给她,可她发现,长时间的冰冷和困住,已经让她的身体无法移动半分。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无法抑制地大喊一声:“不——”
***
夏小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走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四周的空气忽冷忽热。
她不停地向前走,走到两腿酸痛,依旧看不到光明的出口。
她觉得很累,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仿佛摧残了她所有意志,她突然发现,就这样永无止境地走下去,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就在她放弃寻找出口,沉浸在这种黑色的恐惧中时,突然有一道熟悉而又遥远的声音在叫喊着她的名字。
“还是不肯醒来吗?小晴,已经十七天了,你再睡下去,蛋蛋和我都会伤心得死掉的……”
蛋蛋?她记得,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贝的儿子。
“你这个女人真的好残忍,我已经知道错了,可是你却狠心地躺在这里,无论我如何卑微地道歉,如何低声下气地请求你的原谅,你偏偏就睡得这么心安理得,连手指也不肯给我希望地多动一下……”
她哪有这人说的那样无情,她现在只是很困,所以很想睡觉,拜托他不要吵她就好了。
“爱情真他妈的是个奢侈品,而我却愚蠢地将它当成玩具一样挥霍着……你说的对,是我太自负、太高傲、太把自己当回事,忽略了你的感受,为了区区小利,就要你抛下应有的自尊,天真地以为只要给你名分、给你地位,就是我对这场爱情最大的奉献……”
那声音依旧不肯停歇地继续说着。“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在诚心地乞求你的原谅,小晴,你都听到了吗?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在任何人面前这么卑微地乞求过什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所包围,耳边那遥远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小晴……”
这声音唤得很深情,也很感性,当她的意识慢慢被拉回到现实时,她突然想起,这熟悉的嗓音分明出自那个让她又爱又恨又无奈的坏男人,殷恕桀之口。
“求求你快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可以改,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拜托,不要在老娘我这么困的时候说出这种煽情的话,我真的很想睡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可某人明显听不到她内心最深处的呼唤,不但在她耳边继续叨念,还不停地摇晃着她的手。
“喂,你快点醒醒,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小说才写到一半,那些疯狂的读者发现你停了,整天都在网路上把你骂得狗血淋头……就算你想一直这样睡下去,至少也该把欠人家的东西都还了,不要做一个不负责任的女人,夏小晴……”
那人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你听到没有?我在叫你……我已经没日没夜地在你的床边叫了你这么多天,你到底有没有良心?难道你就想眼睁睁的让我因为你的毫无知觉痛苦而死吗?”
原本高亢的声音突然哽咽,那难过的、充满悲哀的语调,让她的心也没来由地揪痛着。
殷恕桀……他哭了吗?
那么坚强的一个男人,无论遇到任何挫折都可以谈笑自如,哪怕是当年他最敬爱的爷爷辞世之时,他也不过是一个人躲在房间独自静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冷静地面对每一个前来悼念的亲友。
曾经她以为,那男人就像一座山,坚强地屹立在天地之间。而这一刻,那座山居然为她动摇了,他低低地哽咽着,仿佛在压抑内心深处的恐惧。
“夏小晴!”他一声怒吼,夹杂着破碎的绝望,“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不把眼睛睁开,我就随便找个女人回家给蛋蛋做后妈,你对我残忍,就不要怪我对你无情,我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就是蛋蛋,如果你不怕他往后的日子被后妈虐待,你尽避无止境地睡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