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缓步走近的岳心莲,瞧见了火光跟古良,便是连忙加快了步伐。
“你这又是何苦!”岳心莲着急地抓住了古良的手,那火光,也映出了古良双眼熊熊的怒火。
“反正留着也是无用,一把烧了干净。”古良想要挣开,怎奈岳长老却是不肯放手。
“大好男儿,为了情字断送生路,又是值得不值得!”岳心莲大喝着。
闻言,古良似乎微微静了下来,于是岳心莲也缓缓放开了手。
“古长老……”
“我不是断送生路,而是我本来就没了生路。”古良把手里的最后一包药材也扔了进火。“改日遇上他,替我传句话,就说下辈子永不相见。”
抱着头,那阵阵的隐痛又发作了。古良的双肘枕着桌面,紧紧抿着唇。
岳心莲在外头不断好声劝着,可就是里头的人闷声不吭。
直到最后,似乎岳心莲也死心了,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远去。
微微抬起头,床边的小几上,还堆着一大叠让谢卫国简直可以说是涂鸦用的账册……
他每次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的收支和日期,都是锁起了眉头,然后总是推三阻四的非得自己威胁加利诱地才肯坐在桌旁……接着,撑不到一个时辰就又是神游太虚去了,弄得自己是既生气又好笑……
以为他愿意的吗?与其教会他,他自己来不是更快?
只是,本来以为只是陈年旧疾,陪他回山庄时顺道请薛神医诊脉,却是……
每次睡着了,都不晓得是不是能再醒得过来。那二十几个失眠的夜他晓得吗?
战战兢兢地安排着所有身后的事情,一天十二个时辰自己总是小心翼翼过着的,他知道吗?
他……在他心里就这么点份量吗!比起他的蝴蝶山庄、比起他的丐帮、比起他的江湖……
捏碎了一只瓷杯,绽出的鲜血沿着他的手缓缓流下了桌面。
凝视着手掌淋漓的血,古良微微出了神……
“你到底会不会包扎伤口!”
“会啦会啦,就算没自己包过也看过别人包过啊!”
前一个时刻才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十几个盗匪的他,下一刻却是满头大汗兼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手掌捆成一个大布团。
……叫他既是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卫国……
重新捏紧了手,古良闭起了眼。不行,这样不行,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这一去,追到了塞外,等到他回来之时,自己只怕就已经不在了……
“……古长老?……古长老!”一个正在搬稻草喂马的小伙子,惊声喊着。
“借马一用!”翻身上马,古良驾着马匹,跃出了栅栏。
“古长老!”小伙子失声喊着,手里的稻草也纷纷落了地。
回过头,小伙子拔腿奔着。“岳长老!胡大叔!醒醒啊!快醒醒啊!”
远边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而狂奔了大半夜的谢卫国此时也让马匹休息着,自己则是枕在附近的草地上看着即将破晓的天空生闷气。
四散在江湖的师兄弟姊妹此时已然齐聚山庄,只差他一人。要不是他找到了传话的人,知道八师兄托人几番送来了信,要自己回山庄,不然,此时还被古良蒙在了鼓里!如果他不回去,听那庄内一片倒的决定,他那其行可议、此情却可悯的十三师兄,又要如何是好!必外,那黄沙漫漫的关外,有多少人耐得了、多少人回得来!
除了他之外,除了他这能体谅十三师兄的人以外,还有谁会替他说话、谁会替他求情!
来不及了!只剩三天,又要怎么赶得回庄!只剩三天哪,古良!你为什么就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要瞒我!你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居心!真要让我眼睁睁看那十三师兄命丧异邦!
三天……可恶,三天!就算要他忤逆师门救出十三师兄,也要知道他去了何方啊!等他赶到之时,只怕师兄他们的行踪已渺!
想到了此处,又是怒火攻上了心,翻身而起,便要再度开始赶路。
“卫国!你在哪里!”
远远的,古良的声音传了来。
“卫国!”
“驾!”谢卫国跃上了马,流星般奔了去。
他不要见他!他不要见他!
他恨死他了!恨死他了!
他总是以为自己懂得最多、想得最多,却是从来不替他想,也从来不听他的意见!
丐帮的帮主是他,不是他!他凭什么决定自己就得为了学那种商贾之术而眼睁睁地让自己十三师兄被师门远放塞外!
知道吗!小时候要不是十一师兄跟十三师兄在山里找到了他,今日他还能站在疆里当什么丐帮的帮主!
“卫国!”
然而,此时古良已然见着了谢卫国,更是加快了速度。
谢卫国紧紧抿着唇,没有回头。
晨风狂乱地吹着他的发,而他的思绪却是更加的狂躁。
迸良!好一个古良!你骗得我好苦!
“卫国!”古良的声音又近了一分。
可恶,这匹马的脚程为什么这么慢!
“卫国!”
猛然被拉住了衣袖,谢卫国怒目回过了头。古良一脸着急地探过了身子远远拉住了他。
“卫国!别这样!”古良的声音隔着风,显得是如此的模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傍我放手!”手掌一挥过,那衣袖便被撕裂了开。
然而,然而身后的古良,身形却是一个不稳,倒头摔下了马。
没有回头、驾着马又奔离了十几丈的谢卫国,直到听见了一声马匹极为凄厉的哀鸣才转过了头来。
迸良动也不动地蜷曲趴伏在地上,而那匹马已然跌断了腿,躺在古良身旁痛苦地悲嘶着。
“……古良!”大惊失色的谢卫国跃下了马,连忙奔向了古良。
“古良!你没事吧!应我一声啊!”
然而,古良没有说话。而一滩鲜血,从他趴伏着的地上缓缓流了开来。
“古良……别吓我……”谢卫国颤着手,轻轻把古良翻过了身子。右胸上,那可怖的鲜红窟窿,让谢卫国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双眼痛苦地紧紧闭着,古良的唇,已然是一片的黑紫。
“天……我带你去找大夫!你撑着点!”
点了穴,撕下了一大片衣服盖着那可怖的伤口,咬着牙,谢卫国一把打横抱起了古良,便足不点地地奔回了丐帮的方向。
迸良的眼睛,微微睁开了,望向了正抱着自己惊慌奔着的谢卫国。
“别担心,赶得到的。”微微抖着声音,谢卫国低下了头,迎上了古良的目光,脚下没有停。
微微动着唇,然而却只有汹涌的血泡从那泛紫的唇间涌了出来。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谢卫国既是心痛、又是着急地大喊着。
静静看着谢卫国,古良的眼里残留着一丝的眷恋。
“只要你没事,我立刻跟你回清水镇,一辈子不出江湖了……听到了吗,古良?听到没有……”谢卫国哽咽着。
眼里露出了一点的笑意,古良缓缓闭上了双眼。
迸良刚走不久,庄院里上上下下都醒了。管马房的小伙子的连番大喊,仿佛就像是晴空下的一记闷雷,不只有岳长老从睡梦中惊醒、披上了外衣便直奔而出,就连其它人也纷纷下了床、重新点上了灯。
极闷的天气,夜也极深了。黎明前的夜晚,自是最为深沉的。
岳长老静静地站在大门口,像是要追,又像是不要追。
众人都已出了自己的房门,正在询问着发生过的事,而岳长老在其它人的殷切眼神下,却只是望向了远方。
“不追古长老回来吗,岳长老?”一个中年汉子担心地问着。“夜很深了,古长老莫要出事了。”
岳长老只是微微笑了笑。“没关系的,想必是古长老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