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原来是如此!帮主请说,咱们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一定会替古长老洗刷冤屈的!”
谢卫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你们……就真的这么相信他啊……
“咳咳……是这样的,因为他们说古长老最近跟乱党走得很近,所以……你们把所有最近跟古长老接触过的人,开一份名单给我。”
“……可是,很多人……”两人对看了一眼。
啧,我就知道,这么多事瞒着我。
“……福州,重点放在福州的人……还有,蝴蝶山庄的方向。”谢卫国的眼神亮了一亮。
“……是的,我们一定会尽力去找!”
“还有,别让古良知道,他够忙了的。”
“这是当然了。”两人朗笑了起来。“这种谣言,古长老他老人家听到了不晓得会笑掉几颗大牙哪。”
是啊是啊。谢卫国瘪起了嘴。
“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
“大庄主请讲……”
“……卫国在吗?”
“帮主事忙,不知所踪。”
“……这样吗……”
“大庄主有事不妨直说,关于晚辈自己的事情,我想,不用本帮帮主作主。”
“……说这之前,先陪我到关外走上一趟可好?”
“怎么了?明天就要出发了,不先整理一下行李?”眼见谢卫国还是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古良低下了声音问着。
“……我想留在这里几天……”谢卫国微微挪开了眼神。
“为什么?你不是想赶快回去吗?”眼见大厅已经没有别人在,古良便轻轻地将手搁在谢卫国的肩上。
“……我……我有点不舒服。”谢卫国讲着,有点心虚。
“要我给你找大夫吗?”
“不用了,只要休息几天就可以了……”谢卫国装出了一副有气无力的语调。
“……是吗……好,那我们再留几天……”古良倾下了身,脸颊抵着谢卫国的脸颊。
谢卫国只觉得心跳又加快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听得古良微微的一声轻叹。“你真以为瞒得过我?”
喝!谢卫国紧张地全身一僵。
“……也罢,就随你去吧,拖得一日算是一日。”
“这病不难医。”
“劳烦前辈了。”
“难就难在……你要不要随我去见几个人……”
庄内要事,众门人将于年底齐聚商议。敬请转告贵帮帮主速回蝴蝶山庄。
纸条上的字,总是写着同样的话语。而接到信的人,也总是做着同样的事。
卷起了纸条,卷成了长长的火引子样子。一靠近了附近的油灯,便成了一团小小的火焰。
火光照着古良的脸,古良脸上是一抹的淡笑。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师叔又不在了……”萧子灵撑着下巴,一再又一再地叹着气。
“怎么,想他?”古良检查着账册,淡淡说着。
“……也不是啦,我只是想问问他怎么还不动身……”萧子灵的眼神黯淡。
“想家了?”
“嗯。”
“家在江南?”
“咦?你知道?”
“不知道的人只怕少了……”说着说着,古良突然眼神一凛,而萧子灵也机灵灵地闭起了嘴。只见古良取饼了一枝朱砂笔,在上头划了一个红圈圈。
萧子灵悄悄地探过了头来。
迸良瞄了萧子灵一下,萧子灵也朝他眨了眨眼睛,于是古良啪的一声,合上了账本。
“小气。”萧子灵的两手托着腮帮子。
“如果无聊,找你朋友玩去。”
“他在睡午觉……”萧子灵委屈地看着古良。
“看我也没用,我没空。”古良偏过了身子,又开始看着账本。
“也教我嘛,我也想学啊。”萧子灵拉了拉古良的衣袖。
“想学?没看你师叔学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古良又是一个冷冽的眼神。
萧子灵递过了朱砂笔,古良画着画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接着,深深吸了几口气以后,在上头写了一个大大的“错”字,用力合上了账本。
萧子灵有些无辜地看着古良。
“我早该死心了,明明知道他根本没这耐性磨。”古良咬着牙说着。
“古良……”萧子灵拉了拉古良手中的账本。
“……”
“剖脑取物之法,不是妄谈……”
“前辈……”
“不过,我只动过五人,而且,尽避尽力而为,也只有三人活到现在。”
“……只有三个人……”
“现在我带你去看其中一个。”
“你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冷冷的声音。
正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关上门的谢卫国,又僵了身体。“我……我去逛逛!对,我去逛逛……整天待在这儿也挺闷的,而且,我……我写好了账本啰!”谢卫国转过了身来说着。
“你啊,简直是……过来看看。”坐在桌旁的古良轻轻一叹。
“看什么?”
“看看新的账册。”
“什么!还要看!”谢卫国一副深受打击的惨样。
“……至少,你要会看,不然以后被人骗了你都不知道。”古良微微叹着。
“哼,才怪,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骗我。”谢卫国瞪了古良一眼,走了过来。“怎么,真想收弟子我给你找几个年纪轻轻、反应快的小伙子,别尽找我这把老骨头软。我都要三十了,学不动了。”
“在这世上,只有自己才可以相信的。”古良翻开了账本。“尤其是银子的事情。卫国,你一定要学着自己来。”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古良捂着鼻子,随他走进了一间离主屋极远、阴暗潮湿的小屋。
“因为,他被家人留在这儿了。”
“……为什么?”
“你自己看看就会知道,我会留你跟他独处一会儿……”
……只是,他根本无法跟他说话……因为,从那失去了眼珠的空洞眼眶,以及身上沾着恶臭秽物的衣裳……他知道……他只是有着一口气的活死人了……
“有你在,我为什么要自己来……”谢卫国揽着古良的脖子。
“你就不怕我骗你?”
“反正我用的还不是你的钱,你为什么要骗我。”谢卫国偷偷笑着。
“……算我没问。”古良重重叹了口气。“不过,你不怕……我以后不帮你管帐了?”
“……如果你跑了,顶多大家重新回去作乞丐啰。”谢卫国满不在乎地说着。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可是,我放不下丐帮。”谢卫国难过地说着。“我知道你很累,可是我实在是走不开。”
“……卫国……”
“嗯?”
“废话少说,来学!”
“不要!”
“我生气啰!”
“喔?”谢卫国贴近了古良的脸。“怎么,还想剥我的皮吗?”
“……你……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遇到你……”
“噗,认命吧……”
第二个人,是清醒的。他也跟他聊了好多好多,有关于为什么肯冒险,以及对于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其实,也还好。”那人微微笑了笑。“虽然行动不太方便,不过,至少还能活下来。”
锦缎的衣裳,开朗的笑容,以及年轻到不可思议的容貌。
“不过,等到我父母都去了、孩子也大了以后……”那少年轻轻说着。
“以后?”
“也许,我会咬舌自尽、一了百了。”少年毫不在乎地说着。
“……何必呢?”
“问我吗……呵呵……想我当年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今日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知道吗,当时,我觉得活着真好,不过,后来,我实在是……”少年的眼里泛着泪光,古良从身旁拿过了一方白巾,轻轻替他拭着泪水。
“就连解手,我也得靠下人帮忙,上个茅房,那屈辱更是你绝绝对对无法想象到的!”少年的泪水越涌越凶,古良也终于停下了手,任凭那泪水不断流下少年脸旁的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