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墙边,凝神听着。虽是深夜,然而,整个镇上都动了。
急行的马蹄声,低低暍着的声音,似乎外头是一片的混乱。
“贼子在福州城出现了,头儿要我们过去。”
其中的一个声音是这样的。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冷雁智想着,然而,手里抱着赵飞英的他,始终就是静不下心来。
我太多疑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吗……
人声渐渐散去、远去,冷雁智才轻轻纵上了墙。
远方,泛起了鱼肚白。
糟了,天快亮了,得快些!
冷雁智的身影,像是流星一般地划过了天空。
狂奔了一个时辰,直到天已大亮,冷雁智才坐在路旁的大石上,轻轻喘着。
掀开了盖着赵飞英的斗篷,赵飞英似乎还是在睡着。
凝神看了他一会儿……
“真是的……我这么辛苦,你倒看看我啊……”半是责备,半是恳求着,然后,紧紧搂着他,把下巴抵上了他肩头。“你看看我……看看我……”
“你为什么往北走。”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冷雁智一个失神,竟连来人靠近都未曾知觉。
正想拔刀,却被赵飞英的身躯挡了一挡,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之间,便被来人点中了穴道。
好快的身手……唯一还能动的头颅,战战兢兢地抬了起来。
八师兄杨怀仁!
冷雁智的脸色,唰一声地惨白。
“既然找着了赵师弟,又为何不送回山庄。”杨怀仁的脸色沉重。
“我……”冷雁智想开口,却也只能微微动着唇。
很大的马车,停在了张铁心面前。
跋车的是杨怀仁。拦路的是张铁心,一个人。
“杨大侠,犯人呢?”
“犯人?你昨晚没捉到?”
“……算他跑得快……喂,别岔开话题,我问的是另一边的。”
“什么另一边的?”
“好啊,杨大侠,翻脸不认帐?”
“想要我认帐,却是自己一个人来?”杨怀仁依旧带着微笑。
“……好好好,算你狠,反正我打不过你,走走走。”张铁心挥着手。
“……真的?”
“如果嫌我对你太好,不妨打我个几掌,让我找几千个人杀到蝴蝶山庄去。”
“……铁心……”
“办完了你的事,别忘了我的事。找人顶罪这种小事我还做得来,不过这些官印要是追不回,难保哪天引人怀疑、事机败露,我得给皇上杀头。”
“……我晓得,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快走吧,就当作我没看见你们。”张铁心瞄了马车一眼。
“谁能办、谁不能办,谁要办、谁不要办,我还可以拿捏。不过,被别人抓到的时候,可不要把我扯进去。”
“放心吧。”杨怀仁淡淡笑了。“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敢拦我的马车。”
紧紧抓着赵飞英的手,面色仓惶地打量着接下来可能会面临到的情景。
怕的是,也许只是必须跟他分离。
前方,赶著车子的是自已的八师兄。
面慈心善的八师兄。
饼了几天之后,八师兄睑上的愤怒表情已经渐渐散去了。在他给自己食物跟饮水之时,冷雁智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那仿佛是一种心疼的表情。
时机已到,只要自己可以开口,想那八师兄必定无法拒绝。
只要他不再补点自己的穴道,自己就能带着师兄走。
只要他不追来,他们的行踪,从此不会再有人知道。
只要……自己可以说话。
而八师兄,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极少待在车厢内,也极少与冷雁智的目光接触。
“我们快到山庄了,等一下见到了师父她们,不要着急。”
冷雁智隔着车板听着自己八师兄的话语。沉稳的声音透着雄厚的内力传了来,虽然外头马蹄声极响,却也听得一清二楚。
“就说,飞英死去了之后,你将他埋在了附近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失踪的一年,是要追寻凶手。”
冷雁智听着自己八师兄的话,又转过头看着身旁依旧闭着双眼的赵飞英。
“至於飞英现在的状况……你也不清楚。所以,我们找着了飞英之后,便将他带回山庄给三位庄主处断。”
冷雁智的心跳得极快,他自然知道为何八师兄要如此交代。
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师尊雷霆之怒的牺牲品,他的苦心,自己知道。
然而,然而!事情不是这样的!师兄根本没有死啊!他只是中了奇毒,需要的只是静静休养的时间。要是……要是大庄主一时不察……不……不行!
“等一下,我便会给你解去穴道。你要在回庄之前把可能凝滞的血气打通,不然也许会被看出破绽。千万不要试图离开,这附近极有可能有庄里的人走动,要是你被发现了,只要三位庄主一个令下,天涯海角你都没有容身之处。师弟,千万不要冲动。”
冷雁智的脸色渐渐青白,手里,也抓得更紧了。
“……十一师弟的尸身遭窃,你下落不明的情况,庄里已经知道了……我了解你对……可是,我却也不能不……啧,现在还想说些什么呢……”杨怀仁又把马赶快了一些。
接着的是,冷雁智不想看,却又不得不强自冷静去面对的场景。
庄里的人想必早巳知道师兄的噩耗,所以此时此刻,只是显得平静。
而二庄主,最疼师兄的二庄主,在抱过了师兄的尸身之后,脸上依旧是木然的。
冷雁智照着杨怀仁交代的话语,用着微颤的语气说了。然而,二庄主却似乎没有十分注意去听。
她只是一径儿地瞧着自己徒弟的面容。
“……至少,飞英走得很平静。”她缓缓说着。冷雁智深深吸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别过了头去,然而,此时留在庄里的几个略为年幼的师弟妹,却开始低声呜咽了起来。
别哭……不要哭了……听着他们的哭声,冷雁智觉得自己的眼眶,似乎也开始泛热了。“找到凶手了没有?”二庄主淡淡问着。
“……没有。”事实上,一直到如今,他才开始想起,是不是该替师兄报仇的这件事来。
凶手……他自然心里有数。然而……这些并不重要……
现在最急迫的是,等着他的清醒。等着他……
“飞英的躯体为何到现在依旧没有腐化?”二庄主又淡淡问了。
“徒儿……不清楚……二庄主,然而徒儿有听过,有一种毒,会造成人的假死。师兄也许是中了这种毒,就像是其他人一般,只要休养个几年,就会清醒。”冷雁智急急忙忙地说着。
一旁的杨怀仁只是静静看着他。
“……希望不大,不过,我会请大姊看看……”二庄主微微点了个头,便将赵飞英从冷雁智的面前带了走。
冷雁智下意识地跟着走了两步,却被几个师弟拉住了。
“师兄,师父说要给你洗尘,设了宴呢。”
“我不饿,我得跟去看看。”冷雁智微微甩月兑了几个师弟的手。
“师兄,你去了也没用啊……”一个师妹依旧低泣着。
冷雁智脸色有点不悦。
“好啦好啦,师兄,人嘛,总得吃饭不是?先吃饱了,我们再一起去看看十一师兄。”一个机灵的师弟连忙劝着。
“去吃饭吧,不要连你也倒下了。”走过了冷雁智身边,杨怀仁淡淡说着。
“雁智?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冷雁智才刚无精打采地被带到别院的大厅,那三庄主便心疼地连忙上前把他拉到自己座位旁。
“怎么可以这样哪,没了飞英看着就不好好吃饭……”
“师父!”几个师弟师妹连忙打了眼色。三庄主掩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