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年,我二师叔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
“……清雨……”
“说!”
“……是我,是我下的手……可是,清雨……”
“华清雨!你要放任这妖怪灭了我华山吗!”
“石青!我要你的命!”一声凄厉的哭喊之后,那雷霆万钧的一剑便刺了向前。
随着那一声大喊,几个敌手停下了攻势。
萧子灵回过了头,那森森的长剑已然从唐忆情的左胸透胸而过。
手上还拿着剑的,是那个华清雨。
萧子灵睁大了嘴,不敢相信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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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忆情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华清雨。他要赌,赌他不会下手,赌他相信他,赌他……直到现在,那利刃已然剌过了胸……直到现在,那生命已然悄悄逝去,他还想赌……
他想赌他,会不会……会不会……至少,替自己流下一滴悲伤的泪水。
没有……没有……一直到自己闭上了眼,向后倾倒、落在萧子灵的怀里,那曾经山盟海誓的冤家,却连一丝懊悔的表情都没有。
萧子灵利落地点了自己胸前的几个大穴,缓缓拔出了剑。
周遭的声音已然远去。他只听得见,伴着从嘴里溢出的鲜血,自己那绝望的、无奈的、讥讽的低喃。
“我输了……华清雨……我输了……”
第十四章君莫笑
话说当日,谢卫国随着萧子灵一行人来到梅山镇。
一到了镇里,手脚伶俐的小苞班就连忙去联络镇内的接应,而谢卫国,则在客栈附近的茶坊坐着品茶。
几个扛着谋生工具的泥水匠见了面,一起坐在谢卫国隔壁的桌子。
“敢情儿您也是上那竹山镇是吗?”一个泥水匠问着。
“可不是,千里迢迢赶来给竹仙盖庙哪。”其中一个泥水匠笑得前仰后合。
“都说那村里穷,可偏偏最近为何富了起来……”
“没人敢收税,地主也升了天,这样还不富就没天理了……”
几个泥水匠和坐在其它桌子的家眷,都低低笑着、议论着。
本来,这也不关谢卫国的事,他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只当作是等人时的消遣。然而,一句话闪过耳边之后,他楞了一楞,连忙放下了杯子留神听着。
“……可听说,那地主一家子,都是给竹仙血洗了……就连那知县老爷,也是给一刀砍去了头……”
◇◆◇
从靖州城往西北走,就来到了这座梅山镇。往北,就是他们所说的竹山镇;往西的话,可以到华山。
那个叫做华清雨的人,当时还在华山上面壁思过,不可能插了翅膀来京城害赵师兄。而冷师兄,却是往京城的西南方走了去。所以,他跟在萧子灵身后一起来到了这梅山镇,一方面是帮赵师兄看着他的小徒儿,一方面,也是顺道来找冷师兄。
带着一具尸首,冷师兄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回山庄,又会去哪儿呢?
沿着海、湖的几个大城镇,有几个师兄弟姊妹守着。他们都说没见过冷师兄。自个儿的帮里,消息从京城附近就断绝了。因为,再往西南,就是重重的山岭。
就算乞儿到处为家,也不可能找个没有人家的穷山僻壤去……
于是,有个念头,在谢卫国心里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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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窗外传来,细细碎碎的,仿佛是风、又像是叹息的声音……
是谁……谁在那儿……
细碎的脚步踩过落叶……不,这只是晚风吹过竹林的声音……
那淡淡的叹息声,听起来是多么的熟悉……
冷雁智睁开了眼,走下了床,推开自己竹屋的门。
东方的天边微微亮着鱼肚白,在那黯淡的天色里,竹林开满了花。一阵微风吹过,就像是下了雪一般。
另一间竹屋外,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男子,靠着墙壁,静静看着天边那泛着谈紫色的云彩。他在想什么呢……他在等什么呢……
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冷雁智轻轻走了向前,除了紊乱的呼吸以及响亮的心跳,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怕……怕会在无意之中惊扰了这个人儿……
他怕……怕会在他发现他的一瞬间,自他眼前消逝无踪……
直到走近了他的身边,才快若疾电地握住了白衣男子的手。不是幽魂,不是幻影,虽然有些冰冷,不过,那明明就是实体的肉身!
男子回过了头,不发一语地瞧着他。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焦急地重复着愚蠢的问句。直到那冰冰冷冷的表情似乎渐渐融解了,直到那寒冰一般、面具一般的脸,融成一个淡然的微笑。
“雁智,你还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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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再度睁开眼时,心里只剩一阵的冰凉。
闭上眼,重温着那梦里的笑容,冷雁智的眼角渐渐泛起了泪光。
手里握着的,是赵飞英的手。然而,他的笑容,却是要等到梦里才能见到。
重新睁开了眼,冷雁智无奈地笑着,把赵飞英的手搁回他身旁。
也难怪会做这种梦。都怪他,昨晚又在他房里睡着了。
站起了身子,环顾室内一眼,那日赵飞英身上穿着的白色布衣,还整整齐齐地搁在竹屋里的角落。
是他亲手洗去了沾在上头的尘土,也是他亲手晾了干、折得整整齐齐的。
轻轻笑了笑,冷雁智决定回到自己屋里。
然而,就当他推门而出,看见了眼前的情景,也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大气。
在那清晨的微微曙光下,昨晚的绿竹在今早开了满林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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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来啦。来来来,看看今天的果子,可是昨天刚从梅山镇运来的呢。”
一个果贩带着满脸的笑容吆喝生意。
“咦?真是的,不是说昨天就要来的吗,害我等你等到天黑呢。”杂货店的老板娘叉着腰喊着。
“抱歉了,大婶。”冷雁智笑了笑,走进了那家杂货店。昨天早上,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里一直不能安宁。结果连山也不敢下,守在赵飞英身边整整一天,最后还在他身旁睡到了天亮。也许是因为没有睡稳,今天去山泉边漱洗的时候,还看到自己微微肿着的眼眶,不知道的人,也许还会以为自己哭过……
“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啊?”眼见冷雁智陷入沉思,老板娘忍不住问着。
“啊?”冷雁智不自禁地抬起了头,嘴边还带着笑容。
“啊什么,就是这个。”老板娘捏了捏冷雁智的脸皮,冷雁智闪避不及,当场被吃了一顿豆腐。“你的嘴角足足可以吊上五斤猪肉,心里在想什么,来,说给大婶听听。”
“呵呵……没什么了……”冷雁智低了头笑着。
“就是嘛,您笑起来多好看的,我这辈子还没瞧过像您这么俊的人呢。”老板娘也笑得合不拢嘴。“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还以为您拿着刀要来抢钱哪,吓得我的腿儿直打哆嗦。”
“真的?”冷雁智扬了扬眉。
“可不是,像个活僵尸一样。想当初,小红看上你的时候,我还死命劝她的。现在啊,只要你点个头……”
“先前托您买的酒,不晓得是不是到了?”冷雁智连忙闪过了话题。
“啊……到了到了,早到了。昨天还包好了就等你来拿呢。”老板娘一边喃喃念着,一边从脚边抬起了两小坛酒。“本钱二两,加上五钱运费和我要拿的利润,就收你三两好了。”
“多谢大婶。”冷雁智付了钱,二话不说拎了酒就走。
“……这……奇怪了……刚刚才要跟他说什么的……”老板娘喃喃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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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冷雁智与那杂货店的老板娘话说家常之际,附近的一间荒凉小庙里,谢卫国低垂着斗笠,透过竹编的缝隙瞧着冷雁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