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糊涂帐
天才刚亮,一名老樵夫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巍巍颤颤地提起斧头往城西的林子想谋个生计,不料,路上横陈著两具尸首。
这一吓,吃饭的家伙都丢到了脑后。拔足狂奔。
“出人命了啊!”
“让开让开!”大队的禁街军骑著马呼啸而过,好奇的老百姓伸长了脖子,从门户里张望著。
出了什么大事?
云秀坊的伙计睡眼惺忪地拉开了大门,震耳的铁蹄声把瞌睡虫都吓出了脑。
连忙开关门。
“怎么,出了什么事?”男子揉著还没清醒的眼,随性披著一件外衣,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掌柜的,出事了。”
“我知道。”男子不耐烦地说。“出的是什么事?”
“还不就是那个。”
“哪个?”男子随意捡了张板凳坐下,撑著头,眼睛还半闭著。
“昨天儿搜的人哪。”
男子的眼神缓缓移至伙计身上。
“你说的是萧子灵?”
“八九不离十了。”伙计的眼睛往外瞟了瞟。
“除了这位少爷,哪来这么大阵仗。”
“说的也是。”男子伸了个懒腰。
“给赵翰林府里送封信。这小子闷声不响就不见了两天,也不管师兄会著急。”男子瘪了瘪嘴。
伙计听令去了。
打开门来做生意,求的就是高朋满座。
“冷掌柜的。”
才一开张,几名熟客就进了门,男子陪了陪笑,正要应酬几句,先前派出去的伙计脸色铁青地进了门。
“掌柜的,我们一边说话去。”
男子怀疑地看了一眼,叫了几个伙计把贵客带到了上席。
“出事了,掌柜的。”
“赵翰林府理也有事?”男子的声音低了三度。
“赵翰林房里不见人影,案上摆著把长剑,现在赵翰林府里也在找人哪。”伙计低声说著。
“出事了。”男子咬了咬唇。
“给我牵匹马来。”
伙计才刚踏出一脚,身后就传来了一句低到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话。
“顺便,把我的刀拿来。”
夥计不敢相信地转过了头。
“就是你听到的,去。”
老樵夫才跑上两个时辰,此刻就喘个半天,对陈尸的地点又说得不清不楚,结果一整队禁街军卡在城门外一里的地方,动弹不得。
“老……你好了吗?”跟在杜将军身旁、奉派出差的小统领有点不耐烦了。
“给老人家喘口气吧。”杜将军虽然也是满心的著急,却也奈何不了。
“不如让他上马?”另一个小统领说著。
担心地看了看那枯瘦的骨架,杜将军正要答应,就因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回过了头。
“咦?那不是云秀坊的冷掌柜?怎么赶得这么急?”几个相熟的统领正要上前招呼,这位冷掌柜就把老樵夫一把拉上了马。
“壮……壮士……”老樵夫吓得一口气就要吐不出去。
“冷掌柜的!”
“借人一用!”冷掌柜扬长而去。
“冷……啧……追。”杜将军低声喝著。
在林子里绕了几圈,轻而易举地甩了月兑大队的人马。
老樵夫的脸色已经发青了。
冷掌柜低声问著尸身的所在,老樵夫牙关打颤。
“再不说,就永远都别说了。”冷掌柜悠然讲著。此刻的他,心情可以说是跌到了谷底,他十分、十分的不耐烦。
在赵飞英案上的,是紫棱剑。
一起出来办事,什么都会商量。今日他不告而别,只有那挡事。
心急如焚。
老樵夫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冷掌柜缓缓抽出了一把刀。
殷红似血、薄如蝉翼。
“指路。”
老樵夫这下连双腿都在发抖。
眼前的情境,吓得冷掌柜出了一身汗。
萧子灵趴在一名男子身上,不知道是生是死。
然而,更令他担心的是……
纵身下了马,冷掌柜缓缓向两具尸身走去。老樵夫找到了活命的契机,挣扎地跳下马,顾不得两腿的疼以及微微闪到的腰,只知道离这个魔星越远越好,连滚带爬、面如死灰。
蹲低了身子探著男人的鼻息,再用微微颤著的手掀开了面具。俊美的脸上罩著浓浓的黑气。
赵飞英。
冷掌柜把面具盖了回,双目一闭,跪了下地。
“雁智恭送师兄。”
当日头渐渐到了正中,一众禁街军进行整片林的搜索,才发现了三人。
绕了好几个圈子,杜将军有了一点火气。
“冷雁智,你到底有何居心。”
冷雁智依旧跪著,连头也没抬起。
把目光移到萧子灵身上,杜将军惊呼一声。
连忙下了马,杜将军检视着萧子灵。脸上泛著一点黑,虽然气若游丝,但是显然还没有断了气。
轻轻把萧子灵抱起,底下的那个男人让杜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
露出长袖的两只手掌已然发黑,只有一强脸泛著病态的蜡黄。满怖著的小疣,让杜将军想起一个人。
“钦差要犯,拿起来。”
原本静静注视著死去男人脸孔的冷雁智,缓缓抬起了头。
秀丽白皙的脸上,嵌著一双红肿的眼。
“云秀坊的冷掌柜?”杜将军上下打量著冷雁智。“你们认识?”
“萧子灵你们就带走吧,这个人,你们别碰。”冷雁智的语声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这恐怕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萧子灵失踪,圣上震怒,既然他月兑不了嫌隙,就算是尸体只怕也得走一趟。”,
“那就踩过我的尸身去。”冷雁智缓缓站起了身。
“冷掌柜,你一个生意人,别管朝中的事。”隐隐觉得不单纯,杜将军退了一步,把萧子灵交给一个小统领。
“把子灵带回宫里,带十几个人一起走。”
“是。”小统领战战兢兢接过。
带著冷笑目送一行人离去,冷雁智并没有阻止。
“冷掌植,我们不必伤了和气,我们之所以得运回遗体,是想请仵作验验他的死因,对圣上也好有个交代。杜某保证,若萧子灵清醒之后,能证明这位是无辜的,我们一定给予厚葬。”
冷雁智轻笑。“若是萧子灵一命呜呼,你们就将他千刀万剐是不是?”
“这倒也不是……”
“够了。”冷雁智突兀地喝止了杜将军的话,杜将军青了脸。
“重点不是在这里。”冷雁智的笑,让众人起了一阵冷颤。
“重点是,你们,没有资格碰他!”
“你说什么:”一个小统领气极。
“你听到的,就是我说的。”冷雁智微微一笑。
“冷雁智,你何必出口伤人。”
“废话少说。”冷雁智拔出了刀,锵喨一声。
“冷雁智,这对你没好处。”杜将军低沉地说。
“我不想杀人,让我带他走,我就不伤你们。”
“冷掌柜的,不是我说你,你拿这把刀切菜吗?”一名小统领突然发笑。
杜将军脸色二仉。“不可说笑。”
“是。”小统领连忙低下了头。
“你们不相信的,尽避试试。”冷雁智低头看了看刀,又看了看赵飞英的遗体。
“师兄……师兄,不是雁智不听你的话,只是你受的委屈太多了,雁智不能让这班奴才再来糟蹋你。”
“冷雁智!”
冷雁智月兑下了外衣,盖著尸首的头脸。
“你们是要一起上,还是轮流上?”冷雁智连头也不抬。
“杜将军,让我来教训他。”一名小统领策马向前。
“退下。”杜将军喝止。
“是。”
“冷掌柜,我来会你。”杜将军走了向前。
“选把兵器吧,我一向用刀。”冷雁智站了起身。
杜将军沉吟了一会,把剑拔了出来。
“承让。”
三年使刀、十年使剑。刀,容易上手,然而兵器谱上的排名却总远落于剑后。
这是因为刀不易使得灵动,遇上娴熟的剑手,只有吃鳖的份。所以,一般人的想法总认为剑是要比刀强的,练刀不如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