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过后,除了下巴、手背等在外的肌肤擦伤较明显外,其余地方因为衣服的包覆而减低了伤害,仅只是微微红肿,并不须特别做什么照护;另外她右膝应该是撞到石块之类的,所以有些肿,只要多做冰敷,四十八小时后温敷就能消肿。
医生帮她照过片子,脑部未受到撞击,一切安好。周允宽看了眼时间,走到床边,将她膝上的冰敷袋移开后,她像被惊扰似地翻了翻身。
她睡得颇沉,呼吸轻浅,似乎不受那个意外影响,可她不知道,直至这刻,他犹有余悸。
你这样不愿给她,又放不下她,这才是真的伤害。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再回来,你有机会再得到一次,应该好好想想要怎么做。
秉贤的话就这样清晰地窜出,他凝思许久,忽然掀开被子上了床,躺在她身后,长手揽过她,将她收拢在怀里,他低下头,薄唇轻轻落在她散着清香的发间。
暖暖的气息、微麻的触感,扰醒了她。
沈安婕睁开略沉的眼皮,瞧见腰间的手臂时,微地一怔,随即缩了缩颈,耳壳处有热息轻缓缓掠过,她虽感到意外,却也不怕不慌,许是从未和异性有过太多接触,于是对身后那人的气味,她熟悉得很。
慢吞吞转过身子,她揉着仍沉的眼皮,微笑看他。“你怎么了?”这是他头一次对她有这样亲昵的举动。
那揉眼的孩子气动作,让周允宽见了胸口直发软,他抬手抚过她长长发丝。
“没事,只是想抱抱你,怕你……不见。”
他重新将她拥入怀里,手臂忽然使了力,有些蛮横地紧抱着她,硬实身躯轻轻颤动。
她身上泛着沐浴后的淡香,抱起来如此美好,混合她的体香,像是一剂毒品,诱他吸食,他禁不住这样的蛊惑,张口吸吮她颈侧。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身体微僵,片刻,想起他稍早前出现过的慌乱神色、想起一个十岁小男孩面对母亲死亡的惶恐模样,她知道他害怕,呵口气,她纤臂绕过他的腰,贴上他背脊,手心轻缓缓地对他微颤的背躯慢揉轻抚。
那安慰的举止让周允宽动作略停,微微抬脸,看着她的眼神慌迷又依恋,盯着那两瓣犹似花瓣的软唇,眸色忽转沉,他低头,薄唇贴上她。
只是浅尝,辗转流连她的唇月复,将她略凉的小嘴煨出暖意后,他才顶开她齿关,探入温舌;她轻启着唇,包容他温柔的侵袭,这迟了多年的吻,只是这样舌尖与舌尖相触,交换着彼此的唾沫而已,便已是如此蚀骨醉人。
她口中的甘美滑入他咽喉,落入他肚月复,心里的缺口像被一点一滴填补起来,这更让他情动不已。他大掌捧住她后脑,探入几分,不意却顶到她擦伤的下巴,他听见她嘶了一声,随即离开她甜蜜的唇。
气息紊促,尚未平复,他只得把下巴靠在她肩上,低低吐息,他看见自己呼出的热息拂动了她的发丝,那画面让他莫名一暖。
看着她犹带迷离的眼,他拂开她额前碎发,轻道:“睡吧。”
“你呢?”他要睡回地板上了吗?她想再多抱他一会儿的。
他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我也要睡了。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好好睡。”这样抱着她,只是想要确定她是完好存在的。
“……”沈安婕愣了愣,小脸蓦然窜红。她不是这意思,但总不好跟他解释她其实不介意他对她做什么,于是她只能沉默。
“快睡,眼睛闭上。”他促道,手臂环过她腰间,迳自闭了眼。
见他没有下床的打算,她钻进他怀里,抿着略红的嘴儿笑了。
***
窗帘摆动间,晨阳钻入房内,在床上的人影上错落几道细碎,沈安婕翻了个身,睁眼便瞧见阳台前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周允宽穿了件水蓝色衬衫,搭的是笔挺的黑色西装,他站得直挺,两手搁在裤袋,黑发上隐约跳动光的分子,却是一身落寞。
记得昨夜的他后来是很温柔地拥着她入眠的,他什么都没表示,但举止却已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往前迈进了一大步,这样让他不开心了吗?为何一早就让她瞧见他孤寂的背影?
掀开被子,她连鞋也没穿,踩着光滑的木质地板走了过去,从后面拥抱他,她颊面贴着他左肩,隐约感觉他背下沉稳的律动,那声波如此动人。
周允宽在她一碰上自己时便已从回忆中清醒,他转过身,见她身子单薄,两掌轻握她纤秀肩头。“醒了怎么不加件衣服?山上很凉。”说罢便推着她往回走向床铺,从衣柜里找出外套帮她加上。
他在她身前矮子,微抬清俊面孔,掌心贴上她右膝。“还疼不疼?”
她笑了笑,两指掐出一小段。“一点点。”
“那先去刷牙洗脸,等等早餐送来,吃了后就回去。”
她点头,走进浴室间盥洗,出来时,他已坐在角落的圆桌前,指间挟着的好像是照片,正低眼凝视着。她好奇走近,才一靠近他,周允宽大手一抬,已环上她的腰。
他突然将脸庞贴上她肚月复,像受伤的孩子寻求慰藉般,良久,他才退开身子,拉来一旁的椅子,指着椅子看她。“坐。”
沈安婕有些纳闷,但仍是坐了下来。
周允宽把照片递给她。“这是我母亲。”
她看着照片,再看看他的五官。“好漂亮。”她这才知道他清俊的模样,原来出自他母亲的美。
他垂下眼眸,笑得有些涩然。“她在酒店上班,后来成了我父亲的小老婆……”接着,他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她曾从刘姨口中得知的那个故事,但他接下去说的,却是她不知道的那部分。
“那是她生日的隔天清晨。我醒来进浴室想刷牙时,看见她倒在马桶边,血流满地,一旁还有一罐安眠药的空罐子,送医后还是不治。”
他顿了下,深吸口气后,才又说:“她吞药又割腕,死意坚决,却一点也没考虑到我。之后我被我父亲接回,他元配还有和元配所生的孩子容不下我,我父亲忙着公事外,也忙着和外面其他女人厮混,根本忘了我的存在。我不明白大人的世界为什么这么复杂,什么情啊爱的,满口说得那么动容,结果受苦的却是我。”
眨了下微热的眼,他语声低哑。“我一直忘不了我妈死前的样子。那天,她打扮得很漂亮,我睡前还抱着她,对她说:‘妈,生日快乐,我爱你。’”他忽然抬眼看着她,眼神凌厉。“她怎么能在我对她说我爱她之后,转身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见她像被自己的表情吓到,他别开目光,情绪稍缓后,看着她说:“后来我看了母亲的遗书,才知道她自杀那天,我父亲答应她会过来陪她过生日,但他失约了。我母亲不想再过那种等待的生活,所以自杀,遗书上还说她很对不起我,我只是她为了留住我爸的工具。”
周允宽突然笑了,有些凄凉。“我母亲对我并不十分关心,她情绪不稳定,有时好几天不理我,有时却又对我特别温柔,我一直到看过遗书后才想起来,她对我好的时候,都是父亲过来看我们母子俩的那一天……而我那个伟大的父亲,后来因为私生活不检点,所以被迫提早退休了,我冷眼看着他那样的下场,不明白我母亲爱他哪一点。”
被养在外面的小老婆,等着男人留恋回首,生了孩子试图掌握男人,才知道男人不吃这套,心思无法发泄的她转而将气发在孩子身上,当有一天,这孩子终于长大成人了,凭着不服输的个性赢得一个律师身份,却因为长年处于没有爱的家庭里而不相信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