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熄了火,端着葱花蛋走来,笑得和蔼。“好啦,可以吃了。”
沈安婕嗅闻了下那气味,大眼弯成小桥。“好香喔!我都煎不出这么香的葱蛋。”
被捧得开心,刘姨乐得呵呵笑。“人变漂亮了,嘴也变甜啦!”
沈安婕眼色柔软,还抹了点浅浅的感叹。“说真的,我很怀念刘姨的拿手菜,辣到眼泪直流的辣子鸡丁、还有入口即化的东坡肉!”她还做了个俏皮的嘴馋样。
“那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们?允宽一直都和育幼院保持联络,你考上大学后就离开那里,也没留下任何联络方式,他到处去问你的消息,问你高中老师,又透过老师问你同学,结果没人知道,你就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刘姨的语气有着淡淡的责备。
他一直都和育幼院有联络?为什么?当时坚决表明他们之间只有委托关系,并急着送走她的可是他!
震愕片刻,以为只是客套话,她不以为意地笑着。“从知道自己要被送进育幼院起,我就明白了往后的日子就只剩自己一个人,再没有人能走在我面前,帮我挡风遮雨,所以我要学着一个人生活啊!”
“那也不必不相往来吧?”刘姨轻瞪她。
她眼色微暗,慢声道:“因为和周律师没有委托关系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有联络,怕他会以为……”以为她想缠着他。可这话这时也不适合再说出,于是她笑道:“刘姨,我好想赶快吃你做的菜喔!”
她逃避似地接过盘子,端进饭厅。
转身瞬间,见到了那不知何时已立在餐桌旁,换了件浅蓝色细条纹衬衫的清俊男人时,她微怔几秒,感觉周遭气氛因为他这刻灼灼的凝视而陷入一种诡异,她微笑着颔首。
她面对刘姨如此热切,看着他的眸光却淡如水,周允宽形容不出此刻的滋味。
“洗好啦?”刘姨看着一手提着公事包,一手拿着西装外套的周允宽。“你要出门了吗?不是还没吃?先吃一点再出门吧。”
“刚刚在楼上接到一个当事人的电话,我要先赶过去一趟。”周允宽一直看着沈安婕,视线没有离开过。
“你整夜没睡,开车不安全吧?我帮你叫部车好了。”刘姨说着就要越过他。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比较方便,我会找时间休息,你别担心。”他视线还是逗留在那安静的秀影上,长眸深处隐隐烁动着什么,像是期待她能看他一眼。
“那你要小心一点!”
周允宽淡应了声,见女孩低着眼帘没看他,他有些艰难地移开眼,看着刘姨说:“那我先走了。”
他一离开,他无形中带来的压迫感消失,沈安婕轻松地和刘姨用过早餐后,一个人站在客厅那片面向庭园的落地窗前,看着外头庭园的景致。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再度站在这里;她更没想过,他一样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再见他不是不惊喜,但想起他曾经那样拒绝过自己,她只能压下那情绪。
几年下来,好不容易才学会将他深藏在心底,他一出现,轻轻松松又勾得她心跳怦然,那让她有些微不安,她于是只能逼着自己淡然处之,就怕一旦离他太近,她又将重蹈覆辙。
肩上忽然一沉,她一惊,瞧见窗面上的影像时,她随即转头看着刘姨。
“陪我聊一聊?”刘姨指了指身后的沙发。
沈安婕点点头。
“这几年过得好吗?”刘姨问。
“就是念书和工作,现在在教几个学生画画,帮出版社画一些插图。刘姨呢?”
“我很好啊,都这个年纪了,身体没病没痛就是最好的事啦!”刘姨呵呵笑。
“你和允宽怎么遇上的?”
沈安婕将凌晨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刘姨听了讶异不已。“交朋友真的是要很小心……你那同学也真糟糕。”
沈安婕连忙摇头为陈良俊说话。“不是,他人其实很好,只是生病才会这样。”
“还好你没和他交往,不然真的很危险。”
沈安婕笑了笑,没说话。
看了看她神色,刘姨试探性地问:“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摇头,她一迳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她明显愣了下,垂下眼帘,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问题。
刘姨那双有了岁月的双眸直勾勾地探究着她,片刻,她神掌覆上她的,见她抬脸,才问道:“还喜欢允宽?”
问到重点了。但她要怎么说?寻思片刻后,她缓缓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办法喜欢上别的男生,只想着他。其实我那时跟他表示过我很喜欢他,不过被他拒绝了,他说我们相差了十岁,所以是不可能的。我一开始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在乎年纪,但这几年的经历让我渐渐能体会他的用心。他说得对,我本来就该以学业为重;而且那时的我思想也不够成熟,只看见眼前,没想过未来,若不是他制止了我单方面的迷恋,我后来也不会有心思把书念好,一个连学生本分都做不到的人,又如何有能力去呵护一段感情?”
她顿了顿,又道:“我现在知道感情是勉强不来的,而且他是律师,如果当时接受了证人身份的我也很不妥,外人会质疑他的职业道德和操守。虽然我仍是很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
“他没有不喜欢你!”她话说得多,刘姨听不真切,但最后那几句却很清晰。
“啊?”沈安婕愣了愣。
刘姨像在考虑什么。她想,那是允宽心里的秘密,但她若不说,安婕永远不知道,难道要让这两个孩子再错过一次?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他的家庭?”她问。
沈安婕点点头。
“其实那时候我没有完全说出来,他不喜欢家里的事被人知道。”
沈安婕微睁眼睛,静待下文。
“允宽他妈妈其实是小老婆。”见沈安婕一脸不可置信,刘姨叹口气,说起他的家庭。
周允宽父亲姓陈,是一家科技公司高层主管,喜欢流连声色场所,婚后在酒店认识了允宽的母亲。他母亲怀孕生下他后,他父亲想把母子俩接回陈家,但元配不答应,他母亲进不了陈家,只能待在他父亲买给她的公寓,天天等着他父亲的到来。
他父亲要应付元配,外面又有了其他女人,他母亲后来开始和他父亲起争执,这一吵起来,只是把男人更往外推。
在允宽十岁那年,他母亲受不了折磨自杀了,他因此被父亲带回陈家,刘姨也跟着回陈家继续帮忙。住进陈宅面对父亲元配和元配的孩子,他没有好日子过,他们笑他是杂种、笑他母亲是不要脸的酒家女,而他父亲又只顾着外面另一个情妇,他怎会快乐?
直到他有谋生能力了,他当然是搬出陈家,也把姓氏改成从母姓。
刘姨说完,伸手握住她的手。“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不相信爱情和婚姻。”
至此,沈安婕好像明白刘姨想跟她谈什么,倒有些不自在了。
“允宽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你见过的那一个,你有没有印象?”刘姨问。
他要好的同学、她见过的……“我知道那个人。”她当然对那个女圭女圭脸男人有印象。
“他请允宽帮他姐姐打离婚官司,你离开育幼院后没多久,允宽赢了那个官司,为了庆祝,和他同学在外边吃饭,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等他同学把他送回来时,他醉到连站都站不好,后来,他喊了你的名字……”刘姨开始详述之后发生的事。
沈安婕专注地看着刘姨的嘴,几次怀疑是自己看错还是刘姨说错时,还拿出纸笔用笔谈确认,一直到刘姨以“你既然还喜欢他,就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这句话结束交谈,她在刘姨离开之后,仍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