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只要她不出庭,就可以假装害死妈妈的另有其人,她不想站在法庭上面对自己的爸爸害死妈妈的难堪和伤痛。但他说的是事实……
她突然泣喘出声,两手捂住脸,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可是周律师,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残忍地戳破她不想面对的事实。
她那含糊的发音说的可是残忍?周允宽震了震,才矮子,拉开她双手,直视着她。“残忍的是那个破坏你们家庭的女人,是那个要不到钱就害死你母亲的男人,我只是尽我的责任,为我的当事人,也就是你母亲,争一个公道。”
“人性怎么可以这么丑陋?为了钱,可以这样伤害自己的妻子女儿……”她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她以为爸只是不负责任罢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人性就是这么丑陋,你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他面色沉郁地说,片刻,他起身,朝她伸出手。“起来,先洗把脸,早点睡,明天回学校上课。”
她看着他的唇,再看着他的眼,最后目光落在面前的他的手。
妈走了,爸又是让妈重伤致死的罪犯,亲戚们早没有往来,现在除了面前这个男人,她还能依靠谁?揩掉泪,她探出手握住他的,借力使力站起身来。
周允宽看着她,才想说话,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发生什么事?这么大声。”刘姨披了件外套,一脸担忧地从楼梯口下来。
“刘姨,怎么醒了?”周允宽回身,惊讶地问。
“我睡到一半醒来,听见楼下有说话的声音,去安婕房间看,又没看到她,所以才下来看看。”刘姨看了看他身后的女孩。“怎么在哭?你骂她喔?”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片刻,转过身子冷肃交代。“明天要上课,你先上楼睡觉。”
沈安婕含着哽音道:“晚安。”她越过他身侧。“刘姨晚安。”
“晚安、晚安,不要哭了,快去睡,乖。”刘姨拍了拍她的肩,见她上楼了,才转身看着周允宽。“你骂她呀?她做了什么?”
他抬眸看着刘姨。“不愿认清事实。”
刘姨愣了下,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自己的爸爸杀了妈妈,换了谁,都很难接受啊!”
“不能接受也要接受,因为那就是事实,她必须认清并且接受,若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不懂坚强,她以后出了社会再遭遇挫折,那要怎么办?”
“再给她几天时间,她还小嘛!”刘姨劝着。
“十七岁不笑了,当年我才十岁,十岁时我就——”他陡然止声,不说话了。
刘姨看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孔,了然地说:“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但她是女孩,总是比较敏感脆弱,慢慢来就好,不要那么凶,你看她都哭成那样了……啊对!”
她想到什么地顿了下,担忧地问:“现在她妈不在了,我看她爸可能也会被关上好几年,她以后生活怎么办,她还有没有其他亲戚?”
“亲戚早没有往来,如果突然把她送到那些亲戚家里,对方也不见得愿意接受她。”
刘姨点点头。“想一想,这孩子也真可怜,听不见了,还要过这种无依无靠的生活……不然这样啦,我们收留她怎么样?只是多个人吃饭而已。”
周允宽闻言,沉吟了会儿才道:“为了她父亲的案子,她暂时住这里是比较好,等案子结束后,我会再询问看看有没有能够安置她的社福机构,再把她送去适合她的地方。她母亲留给她一笔钱,供她读到大学毕业应该没问题,未来生活不必替她担心。”
“社福机构?”刘姨皱着眉想了想。“不好、不好,我看我们把她留下来好了,她很乖啊,多个人比较热闹,就当是陪陪我也好。”刘姨单纯地想。
把她留下吗?但他们非亲非故的,况且,她是他案子的重要证人,现在留她是因为承诺过沈母,待案子审判终结后,她是一定要离开的,他若留下她,不等于公私不分了?
周允宽沉默后,低道:“再说吧!”
***
才下楼,就见到周允宽已穿戴整齐坐在客厅沙发上。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露出领口的是件细条纹的白衬衫,上头系了深色领带,她看不清是黑色还是深蓝色或是深灰色,但确定的是他搭配得很好看。
他两腿交叠,一手搁在沙发椅背上,另一手握了个看上去很精致典雅的咖啡杯,正在看电视新闻。他五官线条很立体深邃,从这角度看过去,他那姿态是优雅而高贵的,但他的冷调,还是让她脚步停了停。
她和他的关系称不上熟悉,因为他忙,也因为他冷漠,总板着一张脸,不好接近,而昨天夜里又才见到他残酷的一面,她有些迟疑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就在她迟疑之际,放下咖啡杯的周允宽,眼角余光瞄见她的身影,侧过冷峻的面庞,长眸半眯着。“起来了?”
见他视线直射过来,她眼神回避了一下,才又看向他。“早安。”
她调开的眼神他并没有错过,知道她没看到他方才那句话,他不以为杵,起身走向她。
沈安婕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脚跟碰到后面的楼梯,知道没得退了,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他一靠近自己,一股压迫感随之袭来,她现在才发现他原来这么高大,这样的一个男人,即使不说话,也很有存在感。
周允宽在她面前站定,瞄了眼她的学生服和书包,道:“吃早餐,吃完我送你上学。”语末,视线回到她面容上,看到她两眼微肿,昨晚入睡前恐怕又哭了好一阵子,但除了眼皮肿之外,她精神看起来较昨晚好上许多。
送、送她?盯着他的嘴,她愣了愣,视线不意往上对到他清冷的黑眸时,她呆了两秒,才应声道:“好。”然后匆匆转身,小跑步进饭厅。
第3章(2)
“刘姨早。”见到那正端着一盘葱蛋走出厨房的身影时,她语气微甜地打招呼。
“你醒啦?时间抓得嘟嘟好,可以吃早餐了。”刘姨把盘子端上桌后,又盛了两碗粥。
“……啊?”她偏过脸看着刘姨,垂在身侧的手腕蓦地被握了下,她转过头,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踏进饭厅的周允宽掀动嘴唇。
“刘姨的意思是要你吃饭。”他看着她说。先前她母亲曾说过她虽会唇语,但不是每个词汇她都能懂,刘姨那句“嘟嘟好”,大概让她起了疑惑吧!
她愣了下,见刘姨递了一碗粥过来,她随即把书包放在餐椅上,接过碗。“谢谢。”
她坐到位子上,只见周允宽转进厨房,不多久,捧着一个马克杯走出来。
他把杯子移到她面前。“吃完粥,把牛女乃喝了。”
才举筷的她,见到那一杯少说也有五百CC的牛女乃时,不禁愣住了。
“她那碗粥吃了后,还喝得下那杯吗?”刘姨出声问。
“她太瘦了。”他淡淡回应,抽走她手中的筷子,挟了些葱蛋、烫青菜、卤香菇进她碗中,又用汤匙舀了些肉松放入她碗里。
沈安婕亲眼目睹清粥如何变成杂烩粥,目瞪口呆了片刻,才转头看他,但他已起身回到客厅拿了他的咖啡杯和一本卷宗,走到一旁的咖啡机前倒了杯咖啡。
周允宽端着咖啡杯回到她身侧的位子,没理会她,迳自看着资料。
瞪着面前那一碗和那一杯,她求助地把眼神调往对面的刘姨,但刘姨也只是耸耸肩,比划着手势,意思是她也没办法,要她认命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