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炀抬眼望向玄关处,与祖乐乐的视线对上,彼此对看了几秒。
他一下子就认出她来。她叫祖乐乐,是上回半路落跑的那个家伙。
她也记得他──
之前在公司外见过一面,不过已经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祖乐乐一惊,赶紧别开脸,一手紧张地抚在胸前,另一手将提着的纸袋举高至赫连阎腰月复间递给他,试着以平常口吻说:“喏,这两套漫画是高姊跟我一致认为,保老师截至目前为止最棒的作品。”
因为有个自律甚严的老师,所以她的上班时间很固定,就是周一至周五的早九晚五,下班后不太常被留下来赶稿。
每月月底高姊拿下个月的班表给她时,她会多印一份给他。
原因无他,单纯方便他找人而已。
第一次拿到她给的班表时,赫连阎的表情很自然,动作也很自然,收下折成小纸片后便放入胸前口袋,也没有多问什么。
之前,每到领薪日,她和高姊都会去吃大餐犒赏自己一番,忘了是从哪个月开始,她们也会找赫连阎来凑一脚。
某次只有他俩单独去吃饭时,他告诉她,这趟来台湾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来休长假,希望她别在HOMELY的同事面前提到他。
她承诺除了她的上司兼室友高玉凌外,保证不在别人面前提到他。
她发誓,她真的没对其他人说,HOMELY的人会出现在这里,真的不干她的事啊!
直到看到赫连阎微微点了下头,她才呼出憋在胸口不敢松开的气。
他伸手要将她提着的袋子接过来,当她松开手时,他的身体徒然失去平衡,垂落身侧的另一臂在空中滑摆数下后,才勉强稳住身躯保持平衡。
为了顾及男人的颜面,他咬牙拽起。
但三秒后马上垂放到在脚边,暗忖她的力气惊人。
蹦鼓的一大包,不知用了几个袋子才挺住,想不到她一个女孩子居然可以单手提着到处跑。
齐炀没有错过他接过袋子那一瞬间的表情,当场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并揶揄地说:“阿阎,这下子你该知道你那双手是多么的娇滴滴了吧?”
听到“娇滴滴”这字眼,祖乐乐惊讶地抬眸望着他。
四十八本三十六开的漫画书,会重得让他吃不消?!
她以为他只是天生动作慢……
每次与他一起购物时,原本一脸欣喜帮帅哥结帐的收银小姐,到最后都会因为他慢条斯理的动作而变成催魂阿桑。她当然也是看不习惯啦,总是把他推到一旁,自己一个人快手快脚地装袋,该是他的帐时就把他唤过来付款。
原来……他是有不可告人的隐疾啊,难怪……
讶异久久,祖乐乐的神魂才回来一半,她茫然地指着他的两手,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手……受过伤?”
她眼波流转间透露的关心,自然而然熨烫了他寒冰似的心。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其他人,或许早就被他瞪到死了。
因为她不同于其他人,所以他心中产生的感觉也就相对的不一样,是吗?感受到脸颊泛起微微灼热,赫连阎连忙别开脸。
鲍平的上帝给他众人艳羡的聪颖脑袋,同时,也让他拥有一项较常人逊色的弱处──天生手无缚鸡之力!
这对一个身高一八二的魁梧男人来说,真是一项耻辱。
“没,妳别听他乱说。”他直觉的反应就是否认。
看向挤眉弄眼的齐炀,祖乐乐似乎有些明白他在暗示什么。
“你没想过锻练你的臂力吗?”她的语气颇为惋惜。
赫连阎横睨着她。识相的话,最好马上闭嘴。
她没瞧出他的脸色,还好心地开导他,“赫连阎,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是什么丢脸的大事,天生缺乏,就靠后天的努力来补全啊,只要每天锻练,就不信练不出臂力来。”
咚!命中死穴。
忍笑已久的齐炀,终于倒在沙发上发出杀猪似的笑声。
阿阎就是那种不管怎么练,都不可能变成大力士的人。二十四罐装的可乐三箱,他一个人一趟就可以搞定,阿阎却要跑三次,况且他的体格还比阿阎瘦小呢。
赫连阎恼羞成怒,不悦地哼了声。“我毋需向别人证明什么!”说完,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她带来的那袋书拖回房间。
挺拔的身段因他的任性而伛偻,活像个固执的老头。
不是说毋需向别人证明什么吗?那他老兄现在是在干什么?齐炀笑得五官抽搐。
何时见过他这么狼狈,祖乐乐急得手足无措,转头娇叱齐炀,“拜托你别笑了可不可以,很吵欸。”怎么办?赫连阎好像很生气。
呼呼……太好笑了,笑到精神都来了。
齐炀一边喘着气,一边说:“看来妳还不了解他这个人……呼呼,应该……不是他女朋友喔。”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他又自顾自地往下说:“妳别担心啦,他没事的。”何止没事,他还很卑鄙地善用这项弱点呢。
举凡家中所有的粗重事,一定是他和老爸包办,阿阎若想动手帮忙,还没卷袖,便被老妈、小妹拉到一旁看着他和老爸做苦力。
一心盯着赫连阎身影消失的那扇门,没仔细听齐炀到底说了什么,祖乐乐心不在焉地瞥了眼腕上手表。
“可是他不像没事的样子,就算是回房间换衣服,也早该换好了,记得他每次都不超过五分钟的,这次怎么这么久……不行。”她按捺不住地朝那扇门走去。
齐炀从沙发跳起,伸手将她拦下。
“喂,妳干么?那是男人的房间。”
什么每次、五分钟、这么久……妈呀,难不成他看走眼了,阿阎已经跟这个女的搞在一起了?不!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就算上围不丰,起码脸蛋也要娇艳一些,眼前的她两者都欠缺,阿阎到底看上这女的哪一点啊?
被突然闪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祖乐乐往后连退数步。
“喝!我没要干么,只是想去看看他怎么了。”
“就跟妳说他没事。”因为不耐烦,他俊美的五官扭曲得像鬼脸。
是……吗?
什么表情嘛!齐炀心中不爽,提高音量质询,“妳怀疑吗?”
她是很怀疑,可是她没胆说,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好可怕。两条腿悄悄向后退离到他可能“行凶”的范围外。
他转头向后看,确定赫连阎还没出来,又回过头,压低嗓音问:“喂,妳是怎么跟阿阎熟起来的?他那个人那么闷,妳怎么有办法和他……”他眨眨眼,十根手指绞在一起,代替他未竟的话。
正要猜解齐炀的暗号时,那扇紧阖的门终于打开了,她马上将他的问题撇到一旁。
赫连阎换下刚才的家居服,白底蓝色细格衬衫外搭一件亚麻外套,深色牛仔裤包裹一双长腿,整体造型原本该是帅气的一百分,却被一张臭脸扣成了八十分。
一看到他的脸色,祖乐乐将闪到一旁的人抓回来当替死鬼。“你问我和他什么怎样?我们没怎样啊,你别想太多。”这个替死鬼的名字到现在她还没想起来,当然也就不可能跟他说她和赫连阎培养友谊的过程,虽然那没什么必要特意隐瞒。
方才他们的对话,他在房间内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赫连阎的表情没变,然而平稳的语调里有着一丝赞许。“祖乐乐,请问妳还要抬杠多久?”
经他这么一说,她才恍然想起楼下还有一个人等着她一起去吃早餐。
啊啊啊──她完蛋了!斑姊一定等得很不耐烦了……
“再不走,难保高玉凌不火大走人。”非常清楚她对高玉凌又敬又畏的心态,赫连阎幸灾乐祸地补上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