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些原因,两个礼拜后的合办婚礼,对外宣称阿昊为单一男主角。
即将二度当新郎的大哥,在别人眼里,仍是原来的不苟言笑主持者,但他却能从大哥身上感受到的盈满喜气,不比逢人傻笑的阿昊来得少。
他好羡慕,也想效尤。
距离目标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关智停下脚步。“大哥。”
“嗯,你没出去?”恒藤牧逗著腿上的幼子未回头。
“咯,阿智叔叔。”歪颈向后露出可爱笑脸后,小豆豆继续,努力爬著一座叫父亲的山,奋力朝山头攻顶。
“嗨嗨,小豆豆。”关智对著全名为恒藤枫阳的小豆豆微笑摇手。
“婚礼事宜,我这边大致是完成了,至於大嫂台湾娘家那边,我请她弟弟帮忙,伍先生说他会在后天回报确定到场臂礼的人数。”
“谢谢,也辛苦你了。不介意的话请坐下来吧。”阿智的声音较平常低沉,他猜想这个四弟是有事要找他商量。恒藤牧抓下肩上的过动儿往地上一放,取出一颗软皮球,分散小豆豆的注意力。
必智在恒藤牧的身边盘坐下来。“大哥,我有件私事,想请教你的看法。”
“你说,我在听。”恒藤牧的眼光追著调皮的儿子跑。
调息深呼吸后,关智开门见山地道:“姬野家那个男孩是我儿子!”
恒藤牧惊抬眼。那件事,某个长辈跟他提过了,但仍没当事人亲自宣布来得震憾。戏谑地斜睨著关智羞赧的清俊女圭女圭脸,他讶然轻笑。
“小绿向你坦白了?还是被你按捺不住抓去验了?”
“她?她没那个胆招认!”瞒著她验DNA,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不够尊重对方而作罢。
必智伸手抹了把脸后,沮丧道:“她刻意闪躲,女乃女乃又……”不放人,这句话被关智强行咽回喉下,他顿了一顿,“女乃女乃时常追问我和她进展的状况,让我有些无力难当。”
恒藤牧托腮侧首。
那位长辈倒是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对这两人发展的“殷切关心”。
“女乃女乃她……只给管理权,不给控制权,是吗?”恒藤枚改以中文评道:“又要马儿肥,又要马儿不吃草,嗯,的确是刁难人。”
有些文词意境还是要用原来语言表达才经典,翻成日文就走了味道。
那位清俊马兄,被原汁原味的意境糗得满脸通红,也效仿他使用中文,没好气地抗议,“大哥,你……换点别的比喻好吗?”以为找老大商量,会比找多嘴阿昊或是老是闹著他玩的司妥当,谁知他还是被揶揄了。
难道他的欲求不满明目张胆显露在脸上了?关智惊地举高两手,努力抹、用力搓脸,务必要将所有可能的嫌疑证据全都消灭。
恒藤牧见状,不客气的大笑。
“大哥——”
恒藤牧两手一摊,充作道歉。
“以权谋私的事,你干不下手?”心中早有月复案,正好也欠小绿一个人情。角色轮替,换他担任起爱情的仲介,他自是不会推却。
“若能冠冕堂皇,不是更好?”欣喜之色在关智清俊脸庞上渲染开来。
想了想,恒藤牧转回惯用的日文。“杜绝一干杂口吗?没必要,有也是阿昊和司这两张口无遮拦的混嘴罢了。”
闻言,关智忍俊不住,频频点头应和。“对对!”
“放心交给我吧。”
恒藤牧也被自己的话后知后觉地呛出几声笑来。
小豆豆不明白大人们突然发出笑声的原因,也学著他们咧唇叽咕地笑。
笑声均歇后,关智才托出打扰这对父子的第二桩大事。
“大哥,信夫其实是我母亲的姓氏……”
恒藤牧诧异地瞟看他一眼,状似风马牛不相及地反问:“阿智,你知道女乃女乃娘家的姓氏吗?”
必智摇头,纳闷他为何突然扯上女乃女乃。
“信夫。”他抱起揉著双眼疲倦归来的小豆豆,轻轻替孩子拍背。
绿瞳赫然瞪大。不可能!他对收养前所待的信州育幼院,以及老院长的慈蔼笑脸仍记忆深刻。
他有些茫然无措、语无伦次,“这、我……我和女乃女乃她……”
恒藤牧没有让他忐忑太久便公布答案,“你亲生母亲是女乃女乃的远房亲戚。”那件事,女乃女乃只告诉他,连带他去育幼院挑选专属护卫的父亲也不知情。他一看到安静坐在树下的绿眼小男孩时,直觉那就是女乃女乃要找的人。
当时的阿智,比他怀里呼呼大睡著的小豆豆大不了几个月。
必智假设可能的原因。“是怕老太爷知道会反对?”
上上代当家专制独裁,任谁也不能去挑衅他的威权,连他的妻子恒藤香织也得尊敬地喊他“老爷”,而不能直呼名讳。唯独只对长孙破了例,准许收养外人与长孙为伴。
“嗯,算是吧。”薄眉一挑,恒藤牧不欲为独善其身的祖父辩解什么。“女乃女乃之所不告诉你,是因为她对你的母亲也不是很了解。”
他也只是略知一二——
一个为了追寻幸福的女人,不得不将她的非婚生子托给育幼院,后来辗转听到恒藤家要收养两个男孩,便攀藉著微薄的亲戚关系,请已经唤不出确切称谓的长辈收容她可怜的孩子。
“没关系,几年前我已和父亲相认,他曾跟我提了一些他们的事。”老大眼里的包容,让愧疚私藏秘密的关智停不下话,“他说当时他们都还太年轻,老是循环吵架分手又复合的戏码,有一次吵得很凶,母亲骂他爱作白日梦,写的都是不会被采用的烂文章。父亲气不过,当天晚上行囊一收,独自到东京发展。经过几年的努力,终於在文坛闯出一点名气,回信州要找母亲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向附近的邻居打听,才知道她已经远嫁国外了……”
恒藤牧无言地拍了拍关智的肩。
他回以一笑,只是笑容苦涩勉强。
“我存在的事,是父亲第二次回到信州时,一个看著父亲和母亲从交往到分手的老人家告诉他的。他知道便马上赶到育幼院,当时的老院长已经过世,加上我在院里待不到一个礼拜,几乎没有人知道我……”错过,总在不经意间,一晃眼便是经年以后……
一直到我和圣来家人会面时,才首度与他碰面。我……只当他是最疼圣来的小阿姨的丈夫……”冰晶冷瞳里有朦胧泪雾,“父亲事后笑著说,看到我的那一刻,文人的忧郁症发作,直想掉眼泪,脑袋瓜子停止思考……长长一串话,背后躲藏了腼覥说不出口的『父子连心』……”
“有一阵子,父亲经常提议我跟他住,但我告诉他我有乾爹赋予我的任务要完成,而且这里住了从小把我当孙子疼、儿子爱及亲手足对待的亲人们,我不想离开。”
静静聆听的恒藤牧突然震动了下。
不欲告诉他,他的父亲柏木先生曾几度登门要索回他,女乃女乃总是回以那位柏木先生——由阿智自己决定,他若决定离开,她绝不阻拦。
结果揭晓,女乃女乃大胜,致胜关键在於她对阿智性情的透彻了解……
恒藤牧沉吟了一会,才道:“所以几年前,你与桥本先生的掌上明珠突然分手的原因,与你父亲根本没有关联,那是为了……”
想到那时阿昊和司死缠著他问原因,费了一番工夫仍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吃瘪表情,关智忍下住轻笑。
“还是不能说?”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他一段时日,只是他身为老大,不能随性表现出猴急毛躁,不然他也想一探究竟。
必智摇头失笑,没有发现恒藤牧浅恼蹙眉。“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初圣来希望我为了她,对桥本家效忠,而我……做不到。”还来不及对圣来产生感情,就被索求无怨无悔的承诺,她不知这样反倒给他一个冠冕离去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