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歪了的憨笑眉宇在不笑时,很像“他”。
以为已经被她亲手掩埋的回忆,也因为这样的发现苏醒复活。
爷爷女乃女乃大概也预料到她看了之后的反应,所以才在撑不下去的最后关头将她找回来……
曾问自己不下千次,她可有后悔过?答案总是——
没有,她真的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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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与副驾驶座上大雅的睡脸交错,让明日香有片刻的闪神。
“大雅,醒醒了。”
困到不行的男孩终於睁开惺忪睡眼,揉了揉眼睛,边打著哈欠说:“姊姊,我们到了老夫人的家了吗?”
望向车窗外,他看到立在车子前方一扇好大,好大的门,其他的就只有灰色的高耸围墙,高墙一路延伸像是没有尽头,才刚收回视线,他就又看到姊姊在发呆了。
“姊姊……”次数愈发频繁,这几天更是严重。
大雅轻推摇晃,终於将明日香从回忆迷雾中拉回,她露出自知抚慰不了别人的不自然涩笑,试图要抚去大雅忧心蹙起的眉头。
“对不起,姊姊在想待会去富良野要走哪条路会比较快。你先在车上等姊姊,我下去跟门房说一声,交还东蚊瘁我们就走。”大雅还不知道她……其实很路痴。
大雅不放心地追问:“就走?”忧心是有少一些,但仍残留一点点。
“嗯,就走了。记得留在车上等喔。”
“我等你,姊姊快去快回。”忧心全都飞了。笑著摇摇手后,大雅又倒回椅背,阖眼假寐。
明日香开门走下车,怔忡地望著前方。
眼前的景色和久远记忆的影像相比,有了明显的改变,唯有富丽堂皇的显赫贵气和与世隔绝似的高筑围墙被完整保留住。
向门房报说明来意,对方眯著小眼睛朝她瞄瞄看看后,才拿起对讲机请示。
等待的时候,回忆不断向她飞袭。
许久门内终於有了动静,一辆高尔夫球车从遥远的一端朝门口直驶而来。明日香整理紊乱纠结的心绪,深呼吸。
她眯起眼睛,想将车上的人看清楚,却因逆光而感到有些刺眼。
斑尔夫球车方停妥,车上的中年男人迫不及待跳下来,朝她站的方向奔来,惊喜的表情让门房看傻了眼。
“小绿?真的是你?你真的是小绿吗?”中年男子欢欣地喊。
和记忆中,那个瘦骨嶙峋的小不点差好多。
只是一件样式简单的白色T恤,和一条常见的低腰牛仔裤,及腰的秀发编成一条大麻花,便烘托出宛若睡莲的高雅气质,和她脸蛋的古典韵味很是适搭。
丙然是女大十八变,转眼间,小女娃也长成漂亮的女人了。
心湖激起几朵涟漪,明日香频频眨眼敛去泛起的激昂雾泪。
“颛叔您好。”颔首示意后,她唤道。
颛叔对她的亲切态度仍如当年,不因时光变迁而走味。她发现这些年下来,颛叔也老了好多,慈蔼的笑脸上皱纹横生,尽是岁月走过的沧桑痕迹。
方才向门房报上名字时,她踌躇了下,决定舍弃真实姓名,改用恒藤家记得起她这个人的称呼——
小绿,是她小时候随著爷爷女乃女乃住在这里时,大家唤她的昵称。
因为这栋占地万坪的老宅院的女主人名字中也有个香字。
若管她阿香阿香的唤著,怕会冒犯了尊贵的女主人,所以大家在商量过后,决定给她另取蚌好记、又符合她嗜爱绿意盎然的别号。
这个别号,在她离开恒藤家的那天正式停用。
激动过后,颛叔擦眼抽鼻,将破坏他专业管家形象的证物全都毁尸灭迹。
“姬野叔叔和一花婶婶都在车上吗?”他歪著脖子向她身后探去。
以为心理准备已经做得足够了,没想到在听到别人提起时,她的眼眶又不争气地刺痛起来,掩饰不了情绪地哽咽道:“我爷爷和女乃女乃他们一个多月前相继去世了。”
本来伸出要安慰她的厚实大掌僵硬在半空中。“怎么会这样?”他还以为会有再见到他们俩的一天,谁知竟是……令人下胜欷吁。
“人生无常,还好老人家走得很安详,他们唯一不放心的是老夫人,要小绿办妥一切后,务必代他们过来探望。”明日香替他将话接下。
伤痛已发生,日子仍得过下去,她不能将它留在心头太久。怕太久,会忘了她还有个甜蜜的责任要背负。
“怎么了?”听她的口气,好似要远走的样子。颛叔忧心地问。
粉唇微启,勾勒出一道浅浅淡笑。“除了探望外,爷爷和女乃女乃要小绿代为归还老夫人之前借姬野家的东西。”
颛叔启口欲言,忽见她身后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十三,四岁大的男孩。
老眼眯紧,“小绿,他是?”
她凤眸一凝,动作僵硬地转过身。
若刻意将大雅支开,只会招惹颛叔的注意。
“我的弟弟。”该在车上等她的人私自下车了!
大雅不知道姊姊的情绪已愀然微变,一手搔头、一手伸进宽大的运动衣,抚著咕噜作响的肚皮。“姊姊,还没好吗?”肚子饿到忘了刚才姊姊一再叮咛他别下车。
颛叔敏锐感觉到一丝异样,心生纳闷时,男孩已经走到她的身旁。
近看并肩而站的姊弟俩,十足十的相像,颛叔的头正要赞许点落之际,忽觉不对劲。
不对!
若他没记错,姬野叔婶的唯一独子在年纪很轻时就因意外死了,只留下小绿一个女儿,怎么这会却突然冒出一个……
她不著痕迹地将大雅头上的棒球帽拉下,图著能遮多少是多少。
“大雅,叫颛叔。”
就快凝聚成形的臆测被她的嗓音打乱,颛叔只来得及听到乖巧大男孩听话地跟著她喊,“颛叔叔。”
避家恒藤颛茫然。
第二章
苍茫的视线从膝上泛黄的纸张移开,瞟向庭园内。
曲折穿过上马鬃和树木的水流旁,设有石桥、摆置海角型石制灯笼,恒藤香织的视线就停在那只石制灯笼上,睹物思念起故人。
那只濑户石制灯笼,造型别具巧思,是她特地要姬野找来点缀的添景物。
“姬野走了?”开口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瘖瘂哽咽。
“是的。”明日香恭谨答道。
记忆中,这里是老太爷在世时最爱待的地方,经常会叫爷爷到这里陪他。
老太爷盘坐室内,或是沉思、或是和爷爷一在室内、一在庭园聊些漫无边际的话,室名仍是“玄金室”,只是物换星栘,眷恋在此的主人变了,室外穿梭花间的偃凄身影也消逝了。
“一花她也……”陪著她嫁入恒藤家,总是在一旁帮著她、和她分享忧伤喜乐的好姊妹,也走了吗?
石桥旁的仓吕波枫,是她们俩一起栽种的。
有一花的心意,也有她的期许。
“是的,女乃女乃她走得很安详。”
恒藤香织哀恸泣道:“从你们离开……这么多年来,不曾回来住饼,她当然是走得……安详……”再来是否就该换她了?
望著老人家泪水滑过脸庞,明日香启唇欲语,但老夫人鸡皮般的容颜颤抖转剧,让她将辩驳咽下,承揽所有过错。
“一切都是小绿的错,请老夫人别怪罪……”
恒藤香织拭乾眼泪,“小绿没错,大家都没错,所有错都是我造成的。”
接连的打击,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击溃,恒藤香织自暴自弃的一肩揽错,让她不舍的蹙紧娇眉,张口欲言,却发现只是客人身分的她不知该说什么。
“老夫人……”
在来见她之前,一方面因她午休末起;另一方面,是大雅耐不住饿而嚷嚷,颛叔於是先带他们去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