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没事,不是吗?”德敏没有停下脚步。
“大夫说现在还是有生命危险。”高瘦的身影挡住他的去路。
“妳来就是想说这个?”他刚毅的下巴始终透着冷漠。
“你不过去探视?”几乎咬牙切齿。来人走出来站在月光下,就是一脸愤慨的德贞。
“她自有妳们照料,何须多我一个?”德敏依然冷傲。
“你!”德贞气煞,眼神倏地转变,冷哼一声,“你没去也好,反正庆妍昏倒之前也再三阻止我们通知你,她根本不想让你去看她!”
“我奉劝妳别蹚这浑水,没事做可以多念点书,别学那些闲嗑牙的本事。”德敏冷傲撂下话就走。
德贞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今天下午庆妍出游时,拚命求我劝你写休书,因为她再也受不了你的所作所为,还不如让你休了她比较痛快!”
德贞说完立刻就走,德敏则握紧双拳旋即又松开,“砰”的一声,用力推门而入。
半晌,闪着一盏烛火的屋内多了个人影。
“禀大贝勒,这是大夫取下的箭。”桌上多了一支沾满鲜血的长箭。
“所有今天随行的人都给我逐一调查,两天后详细禀报。”
“是。”
“下去吧!”德敏挥挥手,冷硬的脸庞在烛光摇曳下忽然显得有些怔忡。
我要当德敏的福晋。
你今晚来我房里睡觉好吗?
德敏,对不起,我、我不小心把那幅画给弄坏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我只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想多了解你……
斑大伟岸的人影倏地站起,恼火的用力挥手将茶几上的花瓶扫到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这女人非得扰乱他平静的生活是吧!非得搞得整座王府不得安宁,让所有人都以她为重心是吧!她就不能当个无声无息的大少福晋,让他察觉不出她的存在吗?就非得将喜怒表现在脸上,想什么就说什么的口无遮拦,闹得整座王府、整个生活都乱了秩序,然后再轻轻松松派个说客来求他休妻!
德敏恨恨的看向怵目惊心的血箭,用力挥手欲将之毁坏,却在即将扫到利箭之际硬生生收住势子,转而重重拍打在桌面上。
第六章
窗明几净的花厅,好些个态势尊贵的年轻贵族分坐在椅子上闲聊,从国家大事到哪府哪家的小道消息无所不谈。
“礼亲王府的兰泗贝勒不肯接下视察江西的职务,可把老王爷气煞,听说这几天老王爷还把他锁在房里不让下人送饭,存心逼他答应不可。”
“这么个立功的轻松职务,他竟然傻到不想接?”
“呵呵~~这其中奥妙还得听德敏来说说……德敏?”男人调侃似的话乍然中断,全场人都看向正在发愣的主角。
向来精明倨傲的德敏贝勒竟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大伙儿面面相觑,互相使着眼色,最后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伸手推他一把。
“做什么?”回过神的德敏神情不太自然。
“你这家伙是谁假扮的?咱们认识的那个言词犀利、从来不曾发呆的德敏贝勒跑哪儿去了?”有人逮到机会故意揶揄。
“你把眼珠子拿出来洗干净就看得清了。”德敏不耐烦的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径自退席。
在场的人一阵讶然。
“刚那个是德敏没错吧?!”有人重新再问。
“你少无聊,发个呆又没什么稀奇,值得这么大惊小敝?”
“德敏也会发呆?坦白说还真稀奇。”
“人总有失算的时候,这才有意思啊!”有人呵呵笑着。
“他失算什么了?跟圣上交代的差事有关吗?”
“跟圣上无关,可偏偏更难解决。”
有人立即冷哼,“还有什么比朝廷差事更费心的?”
“没听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吗?呵呵~~真有意思啊!”
花厅里,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可被热络讨论的主角的心情就没这么轻松了,他离开聚会后直接返回府第,听取这几天每日必听的消息。
“昨晚德贞格格来房里瞧过大少福晋,还说大少福晋快瘦成猴子,到时就只剩两个大眼睛嵌在瘦巴巴的脸上,不过这可是德贞格格说的,咱们倒是觉得大少福晋仍然是国色天香……”
“别跟我说这些拍马屁的无聊浑话,只管说大少福晋的事。”一直凝视着窗外的男人倏地开口。
“是,奴婢该死……这德贞格格和大少福晋闲聊时,大少福晋看上去精神还挺好,可到了晚上却又忽然不对劲了,听房里的苏嬷嬷说,大少福晋整个晚上直冒冷汗、发高烧,还不停的说梦话……”
“说什么?”德敏忽然一问,倒把说得正畅快的丫鬟给问倒了。
“这……奴婢会再去问清楚。”
“我不是说了要详细禀报吗?”他沉下脸,语气不悦。
“奴婢该死。”谁知道竟连大少福晋说的梦话都得记下来呀?
德敏甩袖不耐,“继续说。”
“今天一大早,苏嬷嬷请大夫来瞧过大少福晋,说是伤口没处理干净才会发烧,所以又清洗伤处、重新上药。”丫鬟看着主子倏然冷怒的脸庞,有些害怕的吞吞口水,“后来采福喂大少福晋喝粥,可大少福晋摇头不肯吃,只说一声累,就又睡着了……”
“然后呢?”
“然后奴婢就来您这儿禀报了。”
德敏微微皱眉,仍旧伫立原处,凝神不语。
“对了,”丫鬟忽然想到又说:“奴婢听采福说,大少福晋自从遇袭后晚上总睡不安稳,几乎每晚都要采福或苏嬷嬷陪在床边才能入睡,可就算睡着了,一个晚上也会吓醒好几次,每回都浑身冷汗,然后又要好一阵子才能再睡着,大少福晋有时候甚至不敢睡觉,稍有一点儿声响就坐起身来,直喊『采福』、『采福』……”
这应该够清楚了吧?!丫鬟这才舒了一口气。
“下去吧!”德敏英俊的脸庞闪过一丝烦闷的情绪,俊眸看上去心事重重。
丫鬟偷瞄主子一眼,随即轻手轻脚的离开,然而不到半晌,“大贝勒。”去而复返的她又怯怯的喊着。
“有事就说。”
“奴婢忽然想到一件事儿,就不知道重不重要,可能也不太需要禀报……”
“把话一次说完。”
“是这样的,贝勒爷刚才问大少福晋睡梦中说了些什么,奴婢虽然没有直接听到,但是刚才想起采福今早一边煎药一边和苏嬷嬷闲聊时,说大少福晋晚上作噩梦时哭喊着『阿玛救我』,还喊着您的名字,直说别离开,说她要当您的福晋……”
德敏讶然怔住,冷硬的脸部线条顿时更为凝结,“妳再说一次,把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全都说出来,不准有半句错漏。”
“可其中有您的名字,奴婢不敢直呼。”
“叫妳说妳就说!”他真想把这个蠢丫鬟掐死。
“是这样的,采福说大少福晋晚上作噩梦时都会哭喊着,”丫鬟慎重的清了清喉咙,“『阿玛救我!德敏救我!德敏别离开我,我要当德敏的福晋……』就是这样,采福还学大少福晋柔软的嗓子,可好听了,这我就学不来。”
我要当德敏的福晋……
那娇柔却坚定的声音他怎么会不熟悉,德敏心头霎时涌起万般情绪,原本冰冷的眼波此刻不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去把大总管找来!”德敏厉声催促,丫鬟不敢耽搁,连忙小跑步离开。
“大少福晋,伤口还很疼吗?”采福边喂庆妍喝粥边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