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讲就是半小时、一小时,令阎浚宽困惑的是:为什么管理会计四课的李课长,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们会计四课一向都这么散漫吗?
困惑归困惑,阎浚宽还是很喜欢听宋丹云说话。
虽然他和宋丹云只见过一次面,不过凭着那次的印象,他几乎可以想像现在的她,坐在办公桌前,忙三偷闲地躲着上司,和朋友谈天说笑的样子。
她是和他记忆中一般漂亮?还是比他记忆中更动人?
她灵巧的大眼睛,动静无期,流盼瞬乎的聪慧敏捷,那鲜明的影像,从她话中多变的语气中,就能传给他。
他得小心不要让这变成习惯,否则和她聊天,会成为他一天工作的唯一消遣。
“那是什么?”
“你的眼睛开始发亮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不要拖时间,快说啊!”
“好,是这样的,以后除了公司新人要经过新进员工训练,旧的员工也要按时接受教育训练。”阎浚宽很孩子气地说出他的“旷世发明”。
“啊啊啊啊!我不要我不要!那我们以后都要不定时地上课,太可怕了!本来想说熬过三个月的试用期就能解月兑了说。”
宋丹云极具爆发力的抗议,不只电话那端的阎浚宽赶忙将耳朵移开话筒,以防造成终身遗憾的残疾,连坐在她对面和旁边的人都受到影响,郭沛纶心惊胆战地喘口气,刘淅如也侧眼瞄她,实在太太太猖狂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耶!
“为什么?那不是很好吗?公司是个大家庭,我们要一起成长。”
“我才不要跟公司一起成长,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你是既得利益者嘛!怎么会想到我们的辛苦?”
宋丹云将郭沛纶灌输给她的观点说出。没办法,平常听太多了,令她不知不觉中被洗脑,并且认为很有道理。
“而且教育训练的问题根本就是其次好吗?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注重女性员工的福利。我们公司的女性员工占了将近百分之七十,有很多人的小孩都还很小,已经有许多公司注意到这问题,会在公司内部开辟托儿中心,帮忙照顾小孩,我觉得那是很好的政策。而且由员工妈妈一起负担育婴成本,一定比各自请保母来得划算;公司也要补助一点,提供场地,这样妈妈们可以无后顾之忧,上班就更专心,这不是很好吗?”
“丹云,上班会不专心的只有你而已。”阎浚宽好心提醒。
“啊!‘歹势’!”宋丹云不好意思,随即又撒娇道:“那又怎样!不要转移话题,我在跟你谈很严肃的事情。”
“我真是太好欺负了,居然连你也爬到我头上。”阎浚宽苦命地说。有人总经理当得这么没尊严吗?
“而且我听说公司内部,女性员工的薪水平均比同职位的男性员工低,对不对?”宋丹云继续问道。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看吧?连你也知道。”那郭沛纶就不是乱讲的了。“太不公平了,哪有这种道理的呢?”
“的确是没有。”阎浚宽很讶异,因为才进公司一个月的宋丹云,居然对公司内部问题观察得如此透彻。“丹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当然有人告诉我喽!难不成是我自己空想的啊?而且我告诉你喔!我们会计四课不是只有一个男生吗?他都不用做事耶,我们课长只会点名我们这些好欺负的女生,在下班后将一堆工作留给我们,要我们加班,你说气不气?”宋丹云说道,语气中还有些许委屈。
她继续说:“我觉得应该有人来大刀阔斧,改变这种体制。翔龙不是家族企业吗?所以人事制度僵化是在所难免的,但总要有人来改革嘛!”
阎浚宽仔细听着,他想这是不错的建议,而且他已有很好的执行人选。
忽略女性员工福利并不是阎浚宽的错,而是翔龙几十年来的传统。在他担任总经理以来,曾经提过多次改造计划,却都被独断的董事会打回票,令他好生烦恼。
今天她的一番话倒是给了他一个灵感,可以堵住朱哲雄反对的声晋。
宋丹云还在发表言论的醺醺然中,相信阎浚宽从此会对她刮目相看,不料他突然问道:“你身边不是有个好人选?叫郭沛纶?她似乎对人事很在行。”
宋丹云突然坐直身子,瞪着眼前郭沛纶姣好的脸庞:“你为什么会注意到她?”
一向不甘示弱的郭沛纶被瞪得莫名其妙,也瞪了回去。不过她可没宋丹云的闲工夫,郭沛纶很佩服宋丹云对资料的处理能力,同样的工作要她来完成,可能得花两倍的时间。宋丹云是天生的秘书人才,不过她自己倒是没这个自觉。
但如果是要判断每个人的工作能力、归类和分配工作,那郭沛纶可就在行了,而她现在居然要窝在这里做报表,真是够她呕的。
没办法,她怀才不遇嘛!
“没什么,略有所闻罢了。”
“是吗?”
察觉宋丹云的不悦,阎浚宽把话题带开,说道:“那么你认为除了要增加女性员工的福利外,还有哪里必须要改进的?”
“把我们课长开除。”宋丹云开玩笑地说道。
因为她常常向阎浚宽抱怨课长这个、课长那个的,他闻言随即会意地笑道:“好吧。这建议很好,值得采用。”他的口气习惯性地包含着上级主管的气势,令宋丹云不觉肃然起敬。不过她想到——这是阎浚宽耶!
阎浚宽,那个睡在树林里的大木头耶!
“好有威严喔!那我建议以后都不用上教育训练,不用加班,薪水加倍,可不可以?”她顽皮地道。
“不行!”阎浚宽果决地说。
“为什么?我们上课很无聊耶!尤其是我们内务部门的,都在说公司的发展史,噢!快睡死了。上这种课有意义吗?比大学里的营养学分还无聊。那些课程设计,实在是很好笑。”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我才想要改变。我们要教的应该是市场动向和实质的问题,而不是精神教育。”
“就是嘛!那才有意义啊!”宋丹云惊叹道,真不愧是阎浚宽。
虽然她也知道,聊天说梦话是不可能成真的,但由阎浚宽口中说出的话就是不同,好像一扇崭新的窗为她而敞开,她在他的话中可以看见未来似的,这就是阎浚宽的魅力。
她深信,如果他是主管阶级的人,他底下的员工一定会心甘情愿替他卖命,和他合作过的人,一定会对他佩服不已。
“其实对外部门也是,特别是业务部门,我正在积极修订的就是这一类的训练课程,还要重新拟定讲师的名单。”
“对啊对啊!我听我学长说,他们上课的方式才好笑哩!讲师居然还自备签简,抽签请人上台模拟表演谈判过程。签筒耶!又不是小学生。”
和宋丹云说话有一点让阎浚宽十分不舒服,那就是她常常提到这个学长。
虽然他找不出令自己不高兴的原因,但就好像一个小孩要跟别人分享自己最心爱的玩具,这种幼稚的心情,是他不曾有过的。
从前他的女朋友即使同时跟其他男生交往,他都会觉得无所谓,毕竟交往的誓言不似婚姻具有约束力。
既然他只是宋丹云的朋友,那就更不具束缚力了.,
他司以算是她的好朋友吧?
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或许是他不承认自己很在意。
“你说的学长是谁?”
“喔!业务部的吴恺元啊!他很厉害呢,一进来就当组长,底下还有三个人呢!你听说有人一进来就当主管的吗?有啦!公务部有一个人也跟我们是同一期进来的,听说是当课长,可是那一课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只要管自己就好了……哈哈!”宋丹云开心地说道。不过阎浚宽并没有如她所预料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