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妈妈,您别太难过了。也许是夏艳心地善良,所以提早去当天使,说不定她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过得比现在更快乐。”
逝者已矣,再多的伤心或眼泪,也只是徒增活人的痛苦而已。
同样失去至亲好友,沈傲君很能体会夏妈妈的悲痛心情,但也只能拿这话安慰长辈了。
人身不过是个臭皮曩,唯有活在记忆中的才最珍贵有价值。
沈傲君尝试振作夏母悲伤的情绪,她说:
“夏妈妈,夏艳虽然离开我们,但关于她的一切,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也因此,您应该努力释怀的快乐生活,相信这才是她所乐见的。”
“小君,你真是个贴心的好女孩,幸好艳儿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夏妈妈,我和夏艳情同手足,就算要我代替夏艳孝顺您,也不为过啊!只是我许久才来看您一次,希望您不要介意。”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而且我知道你的工作也不轻松,你能偶尔陪我吃顿饭,夏妈妈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是实话。人年纪越大,心愿越小。偶尔遇到有人真心关怀,则心愿已足。
眼前,沈傲君能为好友做的,也仅是陪夏艳的母亲好好吃顿饭、聊聊天而已。
她合掌祈祷说:
“夏艳,但愿你变成快乐天使时,也不忘看顾爱你的妈妈,我会代替你照顾伯母的,你放心好了。”
夏母闻言欣慰的眼眶含泪,却坚强地不让泪水滚落脸颊。
为了避免继续触景伤情,沈傲君于是说:
“走吧!夏妈妈,我陪您一块吃饭,我们到夏艳最喜欢吃的那家馆子去,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寄情所爱,想来也是对逝者的一番怀念。
夏母终于破涕为笑,接受了沈傲君的建议,两人缓缓往山脚下离去。
※
山路的另一头,徐浩然专注的看著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手里也拿著一束和沈傲君如出一辙的美丽向日葵,为凭吊那段已然逝去的爱情而来。
席间,夏母慢慢忘记哀伤,她关心的向沈傲君询问近况。
“小君啊……你现在有没有对象呢?”
“夏妈妈,怎么天底下的母亲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她微微一笑,脑海里不其然出现了徐浩然的身影。
这是个连自己亲生妈妈都还未知的秘密,她并不想昭告天下。
“这个问题如果是自己的亲人问起,你可能会觉得有压力,甚至感到啰唆,但夏妈妈是出于一片关心。”
“我知道。”
“你也已经老大不小了,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谈恋爱要及时,尤其女人更肩负著生儿育女的责任和生理条件限制。”
“夏妈妈……”沈傲君觉得有些尴尬,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妈妈,不好意思就此打断。
“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男孩子,我想介绍给你认识,你说好不好?”
“谢谢夏妈妈,这件事情我们可不可以改天再说?”
“为什么?”
“您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想趁年轻时多写一段时间,不想太早被家庭给束缚住。”
夏母微笑的摇摇头,但却也不再加以劝说。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强迫你,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很多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并没有你想像的困难,何况只是交交朋友,并不是要马上结婚啊!”
沈傲君听了只是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夏母的这一番话虽然是老生常谈,但也是出自好意。
然而,缘分一事,乃可遇不可求。
而她已经结识徐浩然了,自然也毋需多此一举。
沈傲君在祭拜过夏艳的第二天,兴起工作的念头。
已经整整一年了,原本失去友情的空虚,在徐浩然爱情的填补下,逐渐重上生活轨道。
她打开电脑,在初步拟定好故事大纲之后,大胆的尝试写下开场白。
他们的爱情缘由一场网路上的邂逅,
她似热情如火的太阳;他若蓝色忧愁的雨日。
然,两人之间的爱苗,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藉冰冷的电流交换,蹦出火花。
爱情,在不经意的时候,诞生。
沈傲君望著萤幕发愣,天底下的爱情故事千百万种,却又毫无道理可循。
两个兴趣不同、个性迥异的男女,竟然可以在一起谈恋爱?
至于她和徐浩然呢,应该算是属性比较相似,同样感情内敛的人吧!
这两种不同类型的爱情,究竟何者比较能够天长地久呢?
唉……,怎么连工作时都不忘想起他?
沈傲君忍不住取笑自己,女人一旦涉及感情,就会不断的思念对方。这功力未免太差了。
不行!此非长久之计。
她决定收起一颗心猿意马的思念之心,还是努力埋首伏案,才是首要工作。
接下来的一整天,沈傲君有如神助的文思泉涌,振笔疾书的足足写了一大章节,直到天色慢慢暗下来,才惊觉自己整天都没有吃饭。
当沈傲君起身拿冰箱的牛女乃喝时,不禁又想到,出差的徐浩然不知道吃了没有。人一旦陷入感情,总特别有人饥已饥的感同身受。
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应该不会打扰到他,遂拨打电话。
不意,话筒却传来:“您所拨的电话收不到讯号,请稍后再拨。”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傲君皱著眉说。
这种情况有很多可能,一是在地下室,或是手机没电,又甚至是对方关机。
难不成徐浩然出差太累了,所以选择不接电话?
沈傲君在心底胡乱猜,心想:“算了,还是晚一点再试试看。”
她趁著休息的时候收看了新闻报导,接著突然又有了灵感,于是决定打开电脑继续奋战,就怕脑海里的文字会在瞬间消失。
一直到凌晨过后,她才想起应该再打个电话找徐浩然,只是时间已晚,怕打扰对方休息,只好作罢。
而这一晚,徐浩然也始终没有联络过她。
其实,徐浩然并没有出差。
他在祭拜过夏艳之后,决定到海边沉思几日。
他并非无缘无故的接近沈傲君,甚至展开追求行动,这一切,都是受了夏艳所托──他,原本是夏艳的男朋友。
三个多月的短暂恋情,正当他郁郁寡欢的个性,逐渐在夏艳潜移默化的爱情里有所改变时,夏艳却得了二十一世纪的黑死病之一──血癌,匆匆结束二十多岁的年轻生命。
这无情的打击,几乎使他的人生再度陷入蓝黑交界的忧郁地带。
犹记得夏艳初得病时,他比当事人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尤其到了夏艳接受化疗的后期,头发渐渐掉光,就拒绝再和徐浩然见面,两人仅能藉著电子邮件互通消息。
病中的夏艳仍是乐观的,她对他约定病好之后,一定要到曾经约会过的地方,旧地重游。
只是没想到,这个心愿却在她发出最后一封E-Mail之后,彻底破灭。
浩然,我亲爱的情人:
能够认识你,进而与你相恋,是我今生最快乐的事。
虽然这段爱情的最初,由我主动;没想到,结束的最后,也由我主动。
缘浅情长,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我也很无奈的。
谁也想不到,我们之间竟然活生生的上演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剧,只是这次病逝的是女主角,但我勇敢的接受这个结局。
日本作家柴门文在恋爱论中,曾经说过──
恋爱的至极就是:无论如何,只要我所爱的你,能平安活下去,我就别无所求了。
这正是我现在最想对你说的一句话。
当我生命结束时,请把我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爱情收藏在记忆中,然后,重新出发。
你知道沈傲君是我的挚友,透过我们一起欣赏她的作品时,或许你多少也已经了解,她是个单纯的好女孩,就我所知,她从没有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