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淋得这么湿!”
颜琳期期艾艾说不出口,衣服已经不滴水了,但是冷啊……
“你到底去哪里?公司有人看见你坐上曾立言的车,去哪里为什么不说一声呢!”詹祐庭极力耐住脾气,这是她第二次从他手上溜走。
颜琳行事低调,公司很多人不知道她是老板的女儿。
“我,我去看人赛车。”她尝试解释清楚,尝试反驳家人强加的过度关怀,但是大伙儿一人一句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你去看人飙车?你知不知道那个很危险?”苏晓琪说。
詹祐庭锐利的眼光飘向她手上那件眼熟的赛车夹克,苏晓琪也惊疑的发出同样的问题。
“这件外套是哪来的?”
颜琳直觉的将仇炜之的夹克藏到身后,但随即为自己这样的举动感到生气。
“是曾立言送你回来的?”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你最近怎么回事,晚回来也不说一声!”
必心的责备吵得颜琳耳鸣,她不禁提高音量:“哎呀!你们不要管,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颜德志和苏晓琪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可是性格柔顺的颜琳第一次顶嘴!
“你怎么这么说啊?爸妈是担心你!”颜翰出面制止她的无礼。
“对不起,以后我会先打电话……”颜琳自知理亏,顿了一顿也觉得委曲。“我觉得好冷,我要换衣服休息了。”
丢下家人和詹祐庭诧异的眼光,颜琳躲进自己房里,背贴着门板上了锁,滚落了两颗眼泪随即笑了起来。
今天晚上真是疯狂,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胆小的她居然向他表白,万一他拒绝呢……
可是他没有啊,幸好他没有……
那些话冲口而出之后她才惊觉对他的牵念原来这么多,才明白原来心里早就为他的狂野和自由而着迷,但是告白之后,微微的骚动反而化成奔腾的引擎声响,狂烈而撼动。
手背拭去笑容里的眼泪,她抱着仇炜之夹克蹲在地上,冲进鼻腔里的是他的味道,带着汗水的男子气概,这让她想起他的怀抱,他壮阔的胸怀,他薄薄的唇,他低沉的声音……
打了一个喷涕才发觉全身还湿淋淋的,她赶紧起身整理衣服放水洗澡,一脚跨进浴白里又急急跑出来,从皮包里取出手机,放在浴室干燥的隔板上,泡完澡换好衣服,离开浴室时她又将它拿来放在写字台,手机迟迟没有回应她的殷殷期盼,但她依然耐心等候,拿出纸来,用秀气的笔迹,一笔一划写上他的名字——
“仇炜之……仇,炜,之……炜之……”
像牙牙学语的孩子,她一遍一遍重复着他的名,如果他觉得耳朵痒,会不会想到是她在喊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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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上班,詹祐庭立刻察觉颜琳的异常,她一反平时的没精打采,对任何人都是笑容可掬,声音愉快,脚步轻快,对所有工作上的要求全都一口答应,像只蝴蝶轻灵的在办公大楼里飘来飘去。
但她又比平时更容易发呆,坐在办公桌前捧着双颊,脸上是一朵殷色可人,比蒙娜丽莎更含蓄更暧昧的微笑。
曾立言找上她,拘谨并且慎重其事的道歉。
“我在哪里找了快要一个小时……”他知道了颜琳的身份,说话非常谨慎,其实他看见颜琳坐上了仇炜之的车,没想到他们认识,但他不该多话了。
“哪里,是我该道歉,我遇见了朋友,所以就搭他的便车回来,很抱歉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颜琳口里的“便车”引起詹祐庭的注意,曾立言一面鞠躬一面告辞离开他的办公室之后,他清了清喉咙,道:
“颜琳,我想……”
“嗯?”她送走曾立言,掩上办公室门回头面对他,但是手机铃声夺去了她的注意力,她从门边奔回桌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为之发亮。
“喂,真的是你!”他没有让她等太久,二十多个小时而已,转过椅子背对着办公室里的詹祐庭,她低低悄悄的说着话,“没有,我没有感冒,你呢?……嗯……我们,明天出去走走,好不好?”她脸发烫,心里好紧张,她在倒追他呢,主动告白,提出约会……有生以来第一遭,听见他低低柔柔的说声“好啊”,颜琳的快乐就像是个突围得份的运动员。
收了线,仇炜之还躺在床上直视着窗外的阳光,一颗心空得敲得出回音来。
其实他已经这样躺了整夜了,愤怒和无力感使他完全无法入眠。
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工作,赛车,全都在他答应替仇振寰解决债务的同时都一起失去了。
这是宿命吗?仇振寰像是他的枷锁,这一辈子必须这样背负着,直到他灰心,绝望,沉沦没入茫茫人海?
炳!他似乎不断的在失去,失去母亲,失去童年里仅有的安稳,失去爱情,失去未来,现在身边尽有的,居然只剩下萍水相逢的颜琳。
为什么答应她的邀约?是因为她的容貌?是因为她的主动?或者是因为他沉重几欲溺毙的心不甘就这样死去,还渴望一点生机?
想起她柔软的声调和对自己的痴迷,他忽然苦笑,这单纯得令人同情的千金小姐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如果她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她的微笑,还会为他闪亮吗?
假日的街头,她穿着轻便的白色短上衣牛仔裤出现,长长的马尾在脑后微微拂动,清新而赏心悦目,仇炜之不能自主的盯着她让阳光晒红了的双颊,还有相同颜色的唇瓣。她发现了他,挥挥手快步跑来,甜美的笑容像是送给失意的他的一份礼物。
“我迟到了吗?”她笑,临出门前被家人堵住了,千叮万嘱要她一路小心,他们以为她要和米方方一起出游。
仇炜之宽容的摇摇头,有些微的恍惚。
颜琳满心愉快,因为发现他们有着同样的装扮,连牛仔裤的颜色都接近,这是多美好的巧合啊,而且,他对她不再是面无表情的冷淡了。意识到这一点,她的笑容更加飞扬。
“想去哪?”见她笑,仇炜之不自觉的以微笑回应她。
颜琳灵透的眼睛转了转,这个她仔细考虑过了,第一次约会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到公共场合去啰。
有表演和展览活动的森林游乐场,他们不愁没有话题可以聊,从演员的一个小动作可以把整个童年都拉出来。森林步道里丰沛的芬多精滋润着仇炜之疲倦失落的心情,他静静听着颜琳不快不慢的语调和清润的声音,错觉那是林里回荡的鸟鸣。山间的景观台可以眺望幽远的山峰,一层岚雾一层苍郁,这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山,却还是无言包容每一份来到它这里的心情,失意的,快乐的,成群的,落单的,聒噪的,或是沉默的。
仇炜之扶着竹围栏,把他跌入谷底的心拿出来晒太阳,颜琳走过来,递上一瓶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矿泉水,两人并肩喝着,颜琳想起第一次看他像水牛似的猛灌,不禁又笑起来。
“笑什么?”他说,轻易地从她眼里找到满满的爱慕。
“没有没有……”如果说他像水牛,这张缺乏表情的脸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我们照张相。”她说着,从包包里找出相机,很快拦住从他们前面经过的结伴而行的几位中年男子。
帮他们拍照的中年男子打着领带,看来很活泼,对着镜头不断要仇炜之和颜琳靠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