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自私吧?”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简单一语,说明她的转变。
“卫泱,我不想要变成这样。”素景有些哽咽,好象自从遇见他以后,那些被潜藏在身子里的恶性,都被引发了出来。
“做人来到这世间一趟,没有人可以始终如一的走来。”卫泱推开她握住自己的手,显得有些清冷。“因为有过历练,才会懂得转变。”她的心,还是稍嫌太温软了。
“这模样,我觉得真丑。”
“若是不贪不恶,这人间还有什么意思?”
“天下太平不是好事吗?”
“乱世出英雄。”她的仁慈之心让卫泱很不放心。“所以六神才现世。”
素景明白,他在未入宫之前,过的是与人厮杀的生活,但是她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卫泱,我想亲眼见见六神到底做的是怎样的事,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眼见了,又如何?”
“或许就能懂你心底怎么想的。”他以前过的生活,她想亲自体验过一回,他过得有多苦,或许她便能对人生有些许的透澈。“我这辈子,被人保护得过了头。可你呢,天下百姓呢,到底是活在什么样的天朝里。”
卫泱的手里紧了紧,感到心弦一震,想抑止住某些莫名出现的心绪,但却让它们又一次次地涌生出来。
抬起手,他将她肩上凌乱的长发梳顺。动作极其轻柔,象是在轻抚着一件稀世珍宝似的,不见平日阴冷深沉。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别见到人世间的恶。”他的话是真的,心意也是真的,却做着事与愿违的事。
“但我却活在集天下之恶、聚天下之欲的处所。”她过着相当讽刺与矛盾的人生,正因为如此才总是软弱不愿吭声。“若是未来,天朝过着太平盛世的日子,你就把我带走吧。”
她的要求,让卫泱心口一窒,压在胸坎里的气,提不起也压不下。
“卫泱,答应我好吗?”她知道他拒绝不了自己,所以才问出口。“只要有这一天的来临,再久我都肯等。”
他没有回应她的要求,仅是专注地盯着那双眼眸,见到她渴望飞跃在天际间的想望,才终于下了决心。
“我只允诺你,终有一天,这天朝的气脉,不再将你困得寸步难行。这天下,你能随心所欲的行走自在,无人拦你、无人挡你。”
“那时,你会在吗?”
卫泱揽住她,那道搂在怀里的身躯又软又轻,让心肠冷硬的他,也软化了自己的心。“我会待在我应当在的地方……而六神,将长伴你左右。”
素景勾起嘴角,抬起头,轻轻地在他的嘴角留下一个吻。
他的承诺说得极重,令她的心不再感到飘荡无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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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轻袭,白雪融尽、新芽吐枝,四月的天已远离寒冬,后临夏日。
符华堂坐在马背上,与身旁的卫泱说道:“天女一去,真能助天朝抢下北境此役胜利?”
“结果若不是如此,我不会让天女起家这一遭。”粮草押行前,他做了假卦,平稳了圣上的君心,激励了文武百官的众心,却始终安定不了自己的心。
“这样一来,定贤王班师回朝的日子又近了。”天女不可能会久留阵前,承煾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以赢得胜利。
“八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目前暂无迹象。”符华堂看着脚下成列的押粮队伍,行踪相当隐密,怕的也是有人半路打劫之情事。“复应和璟丹到北境也已经半年多了,这场仗要打多久才能回天朝?卫泱,你心里有底吗?”
再拖下去,过了夏季很快又要到严冬,这仗就更难打了。
说实话,再难困的险境他们都遇过,并且也齐心协力的捱了过去,可是这次不同,仅有文、武双判两人独撑,其他人在宫中无法给予有利的支持,符华堂怕一拖再拖,会拖累了朝廷对六神的信心。
“最迟,夏末就要收兵。”
“若到时拿不下,该怎么办?”符华堂当然是相信花复应他们的,可是凡事都有个万一,战事不是儿戏,任凭六神再如何神通广大,卫泱算尽天机,也无法控制那看不见的变数。
“别小瞧了复应他们,我只担心天女上阵,是宫里人逼六神踏入的陷阱。”
“若你真的担心,必要时就派胜罡到北境去吧。”胜罡领有武职,只要请同一气的文官举荐上奏,要派上前阵并不难。
“圣上这粮草给得不甘不愿,兵又派得拖拖拉拉,不就是要看六神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吗?”朝廷不但要面子,还要里子,把光荣揽上身,把烂泥往六神身上搅。“承煾要粮要兵,只能上这一回信,北境国土若不收复,下次就再也要不到了。”
素景押去的那些粮,最多让那些兵到初秋,这表示什么?
代表朝廷压了时限给他们,绝不会任承煾予取予求。
“四父子可是皇子,普天下哪有老子饿死小子的事儿?”
卫泱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象是已走到天涯海角,眯起眼还想细瞧。“承煾可能无皇室血缘。”
这个惊人的变数,很可能会令六神前功尽弃。
“那我们不都是白做工了?”符华堂不敢相信。
“还不能妄加断定。”卫泱的目光益发深暗,不知在琢磨什么。“只要沉下心对应,就一不定期能踏上我们该走的正道。”
“如果承煾坐不上帝位的话,那么天女和六神……”
“凡对帝位觊觎者,六神一律斩草除根!”卫泱一掌按在符华堂的肩上。“所以,别再想那些不会发生的事。”
春风,应当是轻柔暖和的,可符华堂却觉得这风吹在身上,象针似地扎往他肉上。
“日后,我还要藉你之力。”卫泱轻笑,笑容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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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中,是没有仁慈的。就好经深宫中的恶斗,永远不会有消弥的一日。
它仅会一次次以不同的面貌,重新来到人们的心间,然后变成一头噬血善妒的狂魔,令人相互残杀,力拼高下。
素景自马背上摔下,虚弱地倒在富璟丹的怀里,尖锐的箭矢穿透她的肉身,肩头象是有团火在烧。
她的眼前,就是一片腥红的天!
熄火绵延、哀鸣冲天,久聚不散的死气,千百年来都徘徊在此地。
“天……天女……”马背上的花复应,呆滞地看着一名奋不顾身的女人,为自己挡下了一箭。
三人浑身浴血,皆分不清空间是何时沾染上的。
伤重的素景还来不及喊出声,便眼见富璟丹后头有一道银光落下,艳红的血在半空画成一道弧线。
耳际传来花复应扯心裂肺的嘶吼声,随即对方人头落下,粘腻的星臭血味飘浮在鼻间。
“璟丹……”花复应翻下马背,见他背伤可见骨肉,无法置信眼前空间发生何事。
“带天女走,快!快带她撤兵。”抱着素景,富璟丹不敢让她触及沙地。
“我们一起走!”花复应不愿在此刻将他抛下。
“快带天女走,要保下她的命!”他将素景抱上马背,要花复应赶紧离开。
“那你呢?”
“由我来断后。”富璟丹的话声有些喘,热血濡湿了铠甲,脚下立足的沙地,成了褐色的血地。
“我们同进退!”花复应一手拉住他。“不是说好战事停歇后,要一起离开六神的吗?”若她在此刻抛下他,他怎能全身而退?
“现在已经做不到了,你快带天女撤兵,不要留恋。”富璟丹握住她的手。“只要保住天女,六神还是有胜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