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就此兴起,传闻一发不可收拾,六神的势力如野火,烧开在百姓的心底。
因此,天朝对于六神又惧又爱,如是双面刃,握紧是伤了自个儿,不握便无法力敌对手。
“朝廷要杀六神,没有本事;若要拢六神,就得静待时机。”承煾这几日深思熟虑,考量着卫泱对自己说的话,一旦下定决心要做,那势必得豁出去。
“四哥的意思是,朝廷等到了?”
老十二一直都和承煾感情深厚,虽说娘亲不过是个贵人,与承煾出于皇贵妃的地位截然不同,可他特别宠爱这十二弟。与此比较起来,和授封为凤王爷的八弟感情大不同,纵使为同一皇贵妃所生的嫡亲兄弟,两人心中却是暗潮汹涌。
“不,是六神做足准备了。”承煾浅饮一口茶,眼光深远幽长。“六神,不是朝廷能够驾驭的一头猛虎。”
引六神入朝廷,让承煾犹豫不已,一来认为时机太过仓促,二来父皇病情虽渐有好转,怕也只是回光返照,且目前边境的外夷纷扰不休,天朝定会被内忧外患所夹攻。
承煾明白,此刻要是有个闪失,失去的绝对不单是渴望已久的帝位,更会将天朝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既然六神要入朝廷,何不拢络六神效忠四哥?”
“十二弟,还记得我半月前微服私访吗,救我的人就是六神。而这一回,他们同样救了我第二遍。”
不!理应是第三回,因为他们救下素景,免于她命丧黄泉,这对承煾来说,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
“如此说来,六神早就站在四哥这边?”老十二虽说年纪尚幼,不过自小处于深宫,眼见兄长为争夺皇位而互不相让,纵使已立下太子之位,但没有人肯放过彼此,台面下依旧斗得你死我活。
“由这点看来,是这样没错。”不过最让承煾挂心的,是宫斗的局势已不可避免,自从两年前太子猝死,二皇子于百日内继承煾后,众皇子们便了然于心。
这位子,是二哥将大哥给活活斗死而爬上去的!
老十二察觉到其中诡异之处,又对承煾道:“四哥,你说半月前出宫,最后让六神所救,如今秋猎时,六神又恰巧相助……这会不会是六神的……”
“你总算想到这里了。”承煾浅浅一笑,这十二弟长大了,心思总算细腻了。“但下手的不是六神。”
“四哥你是说……宫中的人?”
承煾取出半月前自刺客身上取下的玉饰,显然是宫中所有物。
“直到那天,我便明白还会有下一次,只不过我没想到刺杀来得如此密集。”
“是谁要逼四哥?太过分了!当年大哥死得不明不白,接下来要对付你了吗?这算什么手足,竟一次次要逼死自家人!”老十二激动不已,气得口不择言。“是二哥么?他不是已经当上了太子,还有什么不满?非要逼得大家往死地里钻,不留后路给人走!”
“十二弟,这话你在我这儿说完便是,凶手是谁我们不知道,不可妄自揣测,以免中了对方的计。”承煾目光深沉,心底边儿还在琢磨。“会是二哥吗,如你所言,他已经登上太子之位,还有何特别理由会加害于我?”
“难道是八哥?”老十二哪里不懂,八哥和四哥就是不和。
八哥这人性子看似温和、实则猛烈,着实是个伪君子,当年太子的死,一度也有人怀疑到八哥凤王爷的头上去。
“八弟倒也不无可能,倘若真是他,那么是谁走漏我暗自离宫的消息?我离宫的事,没有人知道。”当初也是装病掩人耳目,但不过一旬就有人派刺客袭击。“素景对我说,是老八告诉她的,可太子却在父皇面前替我说好话,你也晓得太子这人极为自私,对兄弟们从不相让。你说,到底是谁陷害我?”
这一番话,让老十二像打了场迷糊仗,像走到死胡同,绕不出路子来。
“四哥,我不清楚了。”这样听来,太子跟八哥都有嫌疑,可元凶是谁却抓不出来。“难道要让当年大哥的死再重演一回吗?”
“十二弟,这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承煾起身,拍拍他的肩。“不管是太子,还是老八暗中出毒手,又甚至是有人顺水推舟藉此加害,可这回对手的算盘敲错了,反而让六神趁此进入皇宫。对方千算万算,绝对没有算到这一点。”
“这样说来,四哥,您瞧这好运是不是开始站在咱们这边了?”老十二面有喜色,他还是不擅长将喜好藏于心中,极为孩子性情。“说实话,当年大哥猝死后,兄弟间就种下恶因,如今这人又对您出手,此举摆明就是要铲除异己。”
这一点,承煾自己也有点底。“所以,我们才要静观其变。六神倾向哪边,我们都要谨慎万分,他们最好是一心向着天朝,要不,无论最后是谁登上九五之位,都无法替百姓谋福祉。”
承煾目光望着宫门外,耳闻这天朝百姓发出的细细哭声,期盼朝廷可以有人,听见他们真正的心声!
第三章
秋日的暖阳,总让人特别的眷恋。
霞玉宫前的园子里缀满各形各色的花朵,万紫千红、相互争妍。比起其它宫阙里的花儿,此处的风景可说是四季如春。
在天女所居的霞玉宫,秋日也能见花开,冬日也有含苞待放的枝蕊。此地不受天朝自然运行的气候所影响,全是仰赖她的庇佑。
她的降生,将天朝推向最鼎盛之际;然而如今,却日益衰败,近几年,边陲战火频传,而她本是安泰丰盈的身躯,也像是对照着这羸弱的朝廷,略显消瘦虚弱。
素景坐在秋千上,两足没法踏上地,仅能坐在上头摇摇荡荡,目光却流连在后土之上。
真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个寻常人那样,恣意妄为地踩在上头,或跳舞,或奔跑。
尽避她的日子过得像是被囚禁的鸟儿,父皇却极为宠爱她,可谓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由为她打造出天下绝无仅有的玉宫就可窥见。
她是天朝中最不自在的人,却也是过得最丰衣足食的人。
母后曾对她说过,身在帝王家的女人,活着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成就男人的大业。
所以,在很早很早以前,素景就看清自己的宿命。如果终其一生,她的存在,就是维系整座天朝,那么她理当这么做,也只能如此做了。
微凉的秋风,让艳白的衣带也随之飘摇,素景眯起眼,望着朝自己步步踏近的身影,直到看清来人时,她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一如往常。
卫泱手持摇扇,让太监领路而来,素景有些意外他竟可以得到父皇的首肯,成为能单独到霞玉宫的外人。
他撩起衣袍要跪礼,却被素景制止了。“卫公子是四哥和我的救命恩人,毋须多礼。”
“这是卫泱应当做的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卫公子明白自己救的是何人,更清楚素景在天朝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不是吗?”素景嫣然一笑,尽避皇宫中的内斗并未将她牵涉其中,可不表示她在众人的保护之下被蒙蔽了心智。
“真不愧为一国之柱,能够洞悉真相。”卫泱有些讶异她没有想像中的天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世故。
“卫公子过奖了,可素景也要对公子另眼相看,朝廷里,让父皇准许只身踏入霞玉宫的外人,您是头一个。”
不过说来也讽刺,皇兄们除了四哥和十二弟之外,也没有人喜欢往这里头来。说白些,除了她的备受独宠惹得兄长不快,另外霞玉宫四季皆有花期这点,就足以令人感到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