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你高中状元,进宫面圣的那一日,我不知有多高兴,也不知有多恨你!”他的光采,展露得姗姗来迟,终究消耗掉她最宝贵的青春。“我恨你!好恨好恨你!恨你的固执愚蠢、恨你的懦弱胆怯。”
他做了京城里最风光的状元郎,她从秀女成为最得宠的嫔妃,他们各自走在人生最巅峰的美好时光,却已形同陌路。
“你永远不知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活得胆战心惊,也不敢掉以轻心。”要不,她最后也将成为那些失势的嫔妃之一,拥有相同的悲惨际遇。“你让我活得那么辛苦,而你却独享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他的身边,始终都没有她光荣的位置可以立足。
“我恨!恨到宁可逼压你,也不愿看你风光!”
瑾玉的诚实,让司空睿看清他始终不愿去承认的一点,在今日显现得如此清晰深刻,甚至毫不留情。是的!壮志凌云的他本该一展抱负,在官场上崭露头角,成为百姓最敬仰的支柱,却在最后落得被钦点乐师这一职。
令他狼狈的在众所期待之下,丢尽司空家祖上的颜面!这局面,不是那些曾经与司空家结恶的大官所使来的本领,而是和他一路走来,最后却弃他而走的青梅竹马所造成!
“瑾玉,我真的很感谢你所恨我的一切。”两人成为陌路人的七年来,司空睿头一回唤着她的闺名。“若不是你,我也无法活得这么放荡,甚至是很坦荡!”
直到最后,他选择不去憎恨她。或许如此,他才能够真正忘怀,那日她背对自己,一路踏进宫门的背影。
“我以为没有你,自己就活不下去。但我错了,直至那扇宫门关上,我再睁开眼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并没有因此而中断。”
那日,他终于领悟到,这世上没有所谓永恒的爱情。任何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被割舍、被遗弃。因为她抛下他,显得如此从容而决绝。
“司空睿,我真的恨透你对我的残忍!”瑾玉说得狰狞,对他的爱情,早已扭曲。他们曾是最爱的人,也同样是最恨的对象。“我要你一辈子都比我还孤单!”
他无奈地笑,没有一丝剩余的情分。他司空睿,已经成为她心里那个最无情的男人了。
“我要冯怀音踏不上那座属于她的宫阙,我要她的尸首,被葬在你不知道的坟地里!”她要司空睿再痛、再恨一回。
“好。”按着她平坦未隆的月复部,司空睿扬起嘴角,笑得很残酷。“你若怕有人碍着你的将来,我便顺你心意,除掉冯怀音。”
瑾玉挑高眉,没想到他可以实现她的所愿。“夜宴之时,我要她血染宫殿!”
第十一章
今日,她身着华服,眼梢艳如火,两腮艳如桃,唇上一抹朱红,被妆点得艳冠群芳,更无往日稚气的模样。彻头彻尾地,成了绝代佳人。
冯怀音冷着眼,看着夜宴里被邀请的文武百官。他们对她的眼神,充满好奇的打量,欲一窥冯氏传人的模样,更渴得知最后怎会封为皇贵妃,独得帝王的恩宠。
“爱妃,今日夜宴,你可喜欢吗?”
冯怀音抬眼,望着按在自个儿手背上,已是满布皱纹的手,很勉强的隐忍。
“回皇上,喜欢。”
此话,简短扼要,却逗得昏庸的老皇帝欢喜。
“皇上怎不问臣妾喜不喜欢?”瑾玉坐在正位上,不着痕迹的望向另边的冯怀音。
这丫头,不过才多点妆扮,倒也变得有模有样、风姿绰约,有道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啧!还真有道理。
“皇后,朕就是知道你喜欢,才刻意办这场夜宴呢!”端起眼前金樽,虽是贵为九五之尊,但其心不过仍是凡人,被美色所困,甚至为之倾倒。“爱圮,朕赐你今日这第一杯头酒,由你来开宴,敬众爱卿们。”
瑾玉瞠眼,没想到皇上竟在她眼前,开了如此荒唐的首例。她这小丫头竟要其他文武百官们吃她的敬酒!
她冯怀音到底何德何能,得此尊贵的宠爱!瑾玉咬牙怒瞪,这七年来,她从来不曾开过宴席中的头酒!而如今,她却成了这场夜宴中的主人了!
“皇上,不如就让臣妾捧给贵妃,以后咱们,可就情同姊妹了。”瑾玉接过金樽,缓缓起身,美眸里闪着最艳丽的火花。
冯怀音战战兢兢地接过,瘦弱的身躯不知承受多少被刻意压抑的害怕。她镇定地起身敬酒,一饮而尽。
瑾玉扬掌,夜宴就此展开。
司空睿从容地走人大殿中,先跪安敬天子,后坐在琴台前掌艺。
“皇上,这是臣妾特别请司空大人替夜宴做的一首曲。”
冯怀音眼中难掩激动的看着司空睿,他知道她被纳为妃的那一天时,心底有没有一丝为她而起的担忧?
她终究,还是听从兆公公的话,没有向他求救,独自承受。在之前遭到他的婉拒之后,冯怀音觉得自己已丧失所有的勇气。
那日一别,如今再见,已是形同陌路,他们未来也只能分道扬镳。冯怀音眼中蓄着泪光,他知不知道她心底的百般不愿?
司空睿望着她,很专注、很热切地回望着她。见她从小丫头蜕变成她渴望长大的女人,也是让她如愿了。
他微微地笑,眼里溢满着温柔。两掌搁在琴弦上,弹奏起已完成的曲。
冯怀音听着流畅的琴音缭绕在耳,依旧是苦涩得让她很哀愁。她的问题,终究也没有个答案。
她其实明白,这曲该是为皇后所做。要不,怎真挚的令人动容?
冯怀音还在想时,悲伤的音律忽地由低而高,由深沉转为轻音,柔软得撼动人心。宛如春临大地,抚去严冬中的酷寒,用最妩媚的姿态降生于此。
司空睿看着她,琴声益发的清亮圆润,就像是以音律对她说着搁在心中的悄悄心事,用两人能够意会的方式,轻轻地触碰着彼此萌生情芽的凡心。
掩着唇,冯怀音不相信这是他的回答。那一日,他的琴谱明明就是苦的,每个敲进她胸坎里的音律,都是涩的。
终究,他还是不擅于将真实的一面,轻易地月兑口倾诉,仅能琴心相挑迂迥地这么表达。不知,她是否听得仔仔细细,并且领悟他的心声?
她是不是,已经得到他的爱情?冯怀音多么想问他,清清楚楚地问明,不是自己揣测,没有无谓的胡思乱想,而是真真切切地,听他一个允诺。
“司……”朱色的唇方轻吐他的名,莫名的热痛感自百穴跃至胸坎,冯怀音猝不及防地呕了一口热血。“司空……睿……”
这是她第一次,很认真、很温柔地,唤着这个曾经让她很讨厌,最后还是不可自拔爱上的男人。
如今,也成为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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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传来的噩耗,如乌云笼月般,将冯府包裹得如此之绵密,甚至不见分毫缝隙。
风云,已变;生死,未明。
“你该死!你该死啊!”槌着司空睿,冯夫人哭得掏心掏肺,甚至肝肠寸断。“你当初是怎么允诺我的?”
司空睿面无表情地任冯夫人打骂,那双眼始终望着地身后,静静躺在一旁的冯怀音。
她静得没有半点气息,苍白的面容更是不属于这世间应有的色泽,沉默得终不再开口。
冯家两老哭得惊天动地,连小肉包都哭到抽噎不止,冯府染上一股如同恶梦般的哀愁之境,残酷得让人无法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