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到!
“就算你不喝,她也会喝的。”只要过这奈何桥,就要喝下这碗汤。
“无所谓。”她忘了最好,那日子太苦,可他会找到她的。
“你不喝,就过不了桥。”
“那我等她,在这里等她!”要走一起走,有人陪也不孤单。
“你真是冥顽不灵!”她皱起眉。“任我苦口婆心都劝你不了!”
他眼里有着坚决,任谁也无法说服。
只见孟婆手一挥,他脚底出现数十道铁钩,刺穿他的脚掌,钩上铁链绊住他的双腿,令他动弹不得。
“唔……”剧烈的痛感窜进他心底,纵使他已是一缕幽魂,可那疼痛却扎扎实实地磨蚀他的神智。
“你别不知好歹。”孟婆低哑的嗓音里,有不容忽视的威严。“喝是不喝?”
“我不喝!”他奋力的大吼,是掏尽气力。
声音才出口,自脚底又窜起数不尽的铜管,刺穿他的喉际,令他仅存呜咽的低鸣声。
“别让我喊鬼差强灌,喝!”
他的眼角悬着泪,是痛彻心扉的痛感。“不……”他的执着,夹杂着毁天灭地的绝望。“让我等她……让我等她……”
他的哀号声震荡着整座奈何桥,令鬼神都为之动容。
“我不要……将她忘记……”
“小子,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老媪指着桥下的忘川,河面血脓如泥,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哀号阵阵、腥风扑面、波涛翻滚,哀戚至极。“你要等,就要下忘川,任那些野鬼将你扯肝撕肺,又再度变回原形,如此反复。这可是比你现在所受的苦,更甚千万倍!”
“可我能见到她,对吧?”
“如果你不喝,就算真的见到她,你也不能言语,她也看不到你。如此等待千百年,你才能再度投胎。”老媪端着那碗汤,还走如此说道:“但若喝下孟婆汤,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相识。”
“我不喝!绝对不喝!”他不要再相见时,仅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我等!我就在忘川等她。”
见他的执着,她也暗暗感叹。“你若要下忘川,就要等上千百年。”
“无妨,但如果您见到她,请为我捎个口信,说有个人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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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价响的锣鼓声,喜气洋洋地在这座京城里蔓延开来。
艳红的锦旗绢布,随风招摇,高挂的宫灯早巳换上火红的锦球灯笼。
骠骑将军府内,一片艳红喜景。
尹苍奥难得脸上线条放柔,掩不住眼中的笑意,只是,他的心中还有一道未平的疮疤。
也许在今日,是最后一幕景,而他希望不管如何都不会曲终人散。
此刻,他才真正敢回首过往,看着自己一路以来的坎坷。尝遍百种滋味,苦涩盘旋其中,思念却无人能解。他还未失控,因求得一个信念,所以等候百年,走过一生又一世。
如今苦尽笆来,再多苦痛不过都是云淡风轻的往事。
若是珍贵的人再度被夺走,他不信自己还有能力再承受一回,因此,排除一切阻扰他们相爱的人事物,是必然的。
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今日就等候猎物自投罗网,尹苍奥极有耐心的在一旁守候。
在喜气漫天的氛围中,没有人察觉到其中诡谲低迷的气氛,他在所有人的身后伺机而动,准备一展身手。
就此一击,没有退路,日后他便可一劳永逸。
良辰已到,旁人的催促打断尹苍奥的思绪。
“将军,要亲迎羽翁主了。”
尹苍奥起身,一袭喜衣衬得他意气风发,有别以往的风采。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晋王府,有彩旗招展的仪队,旗上绘有飞虎、青龙的图腾,接着是锣鼓开道,爱凑热闹的人莫不前来助阵观礼,风风光光地迎接今日城内的大事。
尹苍奥循古礼,先叩拜神祗,再叩拜岳丈,便起轿返回。
一顶华贵的红轿,由远至近迎回将军府邸,门外一片热络,鼎沸人声夹带祝贺与欢喜,令尹苍奥感到太不真切,却也激动得希望将这一瞬间,永远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这一世,他到底也是心愿了结。
红轿平稳落地,新嫁娘身着凤冠霞帔,头盖红方巾,由人搀扶下轿。
一身娇艳瑰丽的华服,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更添妩媚动人的姿态。
沉沦在她的绝丽风采中,他多想要将她纳入羽翼,做她永远的港湾。
尹苍奥以为自己再次被她迷倒,无法克制地任凭眷恋与爱意在胸怀间泛滥成灾。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在乎她,甚至为了守护她的美丽而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沉溺在她的美好里,冷不防一道闯入的身影,让尹苍奥刹那间神色剧变。
“住手!”尹苍奥惊慌的吼着,心口像是遭人猛然一击般。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乘隙架在段羽霏的颈项间,那艳红的头巾,已被人悍然扯下,翻飞在湛蓝的天际,而后如断翅的鸟儿坠入地面。
再眨眼,段羽霏甚至可以感受到身后之人,体内涌现的恨意,深深地直击她的心间。
“怎么,你也会害怕?”她蓬发散乱,粗布素衣的穿著与此处完全不相衬。
尖细的问声,传进众人耳里,左艳的出现,宛如地狱来的索命鬼差,欲让今日的喜事化成祸事。
“该死的,护卫人呢!”全是一群饭桶!尹苍奥大声咆哮,怒不可抑。
“闭嘴!若你要她活命,就叫你的人给我滚远点!”左艳眯起凤眼,一把匕首发狠的抵在段羽霏颈项间。
这些尹苍奥全看在眼里,恼怒的火气直闯头顶。“退下!”
此处一片狼藉,观礼的宾客全害怕得四处逃窜,深怕将自己无端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左艳尖声大笑。“尹苍奥,你也有今天?”都是他!这阴狠毒辣的男人又再度无情的将她逼上死路。
喉中这团怨气,她怎能轻易吞下?
“你得到的报应还嫌不够?”尹苍奥面容发青,咬牙切齿。
他做得不够多,也太有耐心,本想等她自投罗网,孰料她竟会挑选段羽霏下轿之际,众人不备之时。
层层的戒备,显然未将左艳阻挡在外,他太过小看她的本领。
“亏你说得出口!”左艳恼怒不已,美艳的容颜在此刻变得狰狞。
“你为什么……还不愿觉醒?”轻柔的嗓音缓缓吐出,段羽霏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段恩怨,纠葛了百年之久,还不够吗?
左艳收紧擒在她脖间的掌。“你懂什么?”
“没人会懂你那病态可笑的恨意!”尹苍奥欺近一步,不悦地大吼着。
人潮已散,除了五步之外的护卫,留下的是准备要结束纠缠五世宿缘的三人。
左艳尖锐地回吼。“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每一回,你就只能这样待我!还敢对我大言不惭。”
她的荣华富贵、她的地位权势,全被他剥夺得一点都不剩,他留点什么为她着想过了?
“我逼的?”他忍俊不住大笑着。“把责任和错误归咎于别人,似乎是你从以前到现在不变的习惯。”
像她这样的人,如今走到这步田地,真是半点怨不得人。
他的话激怒了左艳。“你再说一遍!”
“左艳,我们到此为止,好吗?”段羽霏看见她的恨,也同样看见她对尹苍奥的爱,就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恨也就更明显。“不要再回首过去了。”
“段羽霏,你真会讲好听话!”左艳在她耳边低语,那话却说得咬牙切齿。“五百年前,是你一手毁灭掉我的人生;五百年以后,你还是一样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贱人!你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