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还是等候她靠近?抑或眼睁睁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不晓得,也不理解。
傲然不羁的脸庞出现轻愁,段羽霏忍不住向前。“我忘了你……你很伤心。”只消一眼,她就能轻易得知他的喜怒哀愁。
她正挣扎着,那段前尘往事自己是否已然做好准备接受,还是继续做着仅活在王爷府中,那个冷若冰霜的段羽霏。
“是的。”因为他苦等好多好多个日子,不愿在自个儿白费心机后,又什么也不留半点。“而且,我也会害怕。”
“我没把握全记得,也行吗?”抬起头来,她看见他眼中的黯然和伤口。那道伤,似乎在五百年前烙下,经几世轮回又重回其中。自始至终,他的伤口还留着滚烫的鲜血。
尹苍奥一双眼热烈而激动,他心情沉重地颔首。她不全记得也行,但最怕是将他忘得一干二净,那么他的爱该怎么办?留在那片荒漠之中吗?
“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和你一样,将过往全忆起?”任凭她如何拼凑,片片段段的画面仍是让她无解,甚至是苦恼万分。
“我不晓得。”
“那对我来说很重要,对吧?”她抓着他的臂,颤抖地问。
尹苍奥再颔首,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我无法帮妳。”尹苍奥抚着她的面颊。
“为何?”
“这是和别人的交易。”已经被约束的,就再也无法走回头路了。
“谁?”
“孟婆。”他怜爱的勾起她一绺细发。“汤不喝,忘不了妳、也忘不了俗世变迁的苦痛;汤不喝,生离死别相缠、一生一世不同轮回。”
段羽霏这才明白他的苦,那牺牲太大,代价太严厉。
“若要见妳,前尘往事只字提不了,才能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找到妳。”即便他想说,可也永远说不出口,言禁的咒语,让他无法畅所欲言。
明明她已在眼前,而他却无法说出只字词组,只能见她为此苦恼,自己也身陷那段回忆等候她的奥援。
“你怎可以傻成这样?”如此连绵的循环,他怎禁得住?多少人只求一碗汤忘掉种种,包括她,也是如此。
“但我最终也能够在这辈子,看见妳了。”他伸手抚去她眉心间的愁苦。
“要是这世没有呢?”
“来生,还是能再盼一回。”百年来,漫长的时岁让他靠这一个信仰就这么样子的走过来。
“你何不放弃?”他的话让她好伤心,快要将她的心给拧碎。
“我做不到。”
这百年来,他几回投胎,没有一世他萌生放弃的念头,没有一回他不是抱憾而终,没有一次不是孤寂无伴地度过残生。也许他是病死,或是战死、老死……但他总在有生之年,寻着她的踪影,至死方休!
“但妳不是我,无须和我相同。”看见她眼中的迟疑,尹苍奥有些了悟。对她而言,他只是个陌生男子,若有所不同的抉择,他也能够抱持着同等的心去明了。
段羽霏不说话,静静地望着他,却让泪模糊了视线。
“是我选择这样的方式……不怪妳。”他忘了去揣测转生后的她,是否也拥有相同的勇气。
“是我对不住你……”她不知该如何抹去他话里的痛,显得手足无措。
“错不在妳,是我自己。”不怪她将他忘怀,不怪苍天无情捉弄……该怪他,太过冥顽不灵。
他这么心一横将自己生生世世赔了进去永不挣月兑,只怕又是一次孤寂失落,谁能知晓?
“你太傻了。”她轻轻拥抱,不知该怪自己无情,还是怪他太过痴情?
这颗心在他未出现之前,冰冰冷冷地过了十多个春秋,她能够与他相同,对爱执着不悔,甚至不惜牺牲性命吗?她待颜亚晋是这般冷然,会不会有天也同样伤了他?
人们都说她无心无情,像尊玉雕的人儿绝情冷酷。但若要真是如此,为何在他眼中看到一簇火丝,她便克制不住的跟着他的呼吸跃动着心。
“太多人同我说过。”
“会伤自己的。”伸出手,她抚着那条留在他脸上的疤,却依然不减他的风采。
“每个人,在心里都会有一个信仰。”两极选择,两种结果,但他不知道若放弃唯一的信念时,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你的信仰……”
“是妳。”尹苍奥的不悔,如钢铁般坚定。
他将他的爱分毫不差的奉献给她……而她能给他什么?她甚至连他的手,都没有勇气紧握住。
尘封的前尘,因她喝下那碗汤而消失得无声无息,而眼前的他,满身伤痕地站在自己眼前。他浑身浴血,她怎能不救、怎能不拉他一把?
她停在该向前,还是该后退逃开的模糊之境……挣月兑不开。
***bbs.***独家制作***bbs.***
月牙银钩,挂在天幕如刀般冷寂。
骠骑将军府内,森冷肃穆。
“听说,皇上将丞相的千金许给你,是吗?”看着尹苍奥沐浴在月色银光下,颜亚晋觉得自己似乎也变得飘忽起来。
在尹苍奥孤傲的身形里,他看见另一个人,一个让他爱极爱惨却冷情的女子。
“欸。”尹苍奥的眼神映出天际弯月。
“所以,这几日你没上早朝,就是这原因?”
他没答应颜亚晋的话,沉默不语。
庭院冷风飒飒,吹皱一池水塘,也吹起他身上暗墨的衣袂,随风飘摇。
纷飞在天际的花瓣落在眼前,像场细雨自天上垂落,夹杂着香气,夹杂着遗憾,也挟带他心头隐藏的失落。尹苍奥伸出手,接住几片未落地的花瓣,落在肩上、脸上、手上,尔后静静躺平。
诗意清幽的夜晚,但天边的月,却是这么冷冽沉寂。
“你不说,但我晓得。”他们一向很能享受这样情意富丰的风光,但今日却失了雅致,两人心头沉甸甸的。
“你还晓得些什么?”尹苍奥转身,一双冷眼望着他。
在尹苍奥眼里,他竟看见与段羽霏如出一辙的冷淡。是他变得太过敏感,抑或多心?
“其它的你不说,我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虽说如此,你却什么都清楚。”尹苍奥的嘴边勾着笑,隐约不甚明显。
亭台楼阁遮去月牙的余晖,温文俊儒的容貌隐在暗色里。他究竟该对尹苍奥有怎样的心情?才能不伤自己,同时不伤害他。
“就算如此,你也无须苦恼该如何面对我。”终究,也是该说明白的时候。尹苍奥不愿不干不脆。
“你怎知?”颜亚晋讶异的看着他。
“我知道很多事,多得数不清,其中不乏你不知道的。”他噙着冷笑,那表情冷淡得没有温度。“事实就像你所想的那般,不要有所怀疑。”
看来颜亚晋察觉到他对段羽霏的心意了,否则也不会苦恼成这模样。他是个老实人,思绪总藏不住的。
“这太过荒唐!”颜亚晋微愠,他怎能说得理所当然?
“感情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你理当明白。”就连他,不也是同样为情所困。
“段羽霏是我颜亚晋未过门的妻子!”他月兑口,是百般的怨妒。
“你比谁都清楚,她到底当不当你是一回事。”
这句话,好似判了颜亚晋一道死罪,让他哑口无言,狼狈得想要逃跑。
“你和她不过是一面之缘。”
“是啊,我们只是一面之缘。”尹苍奥加重语气,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再添一刀。“但你的万般宠爱,竟敌不过这一面之缘。”
颜亚晋拧眉,无法漠视他的骄傲。“你不该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