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加修饰的话语,轻轻滑进裴烨耳里,让他心口一窒,呼吸有些不太顺畅,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发的究竟是哪门子的颠?
或许是儿时的记忆起了作用,又甚至是她的脆弱让他心慌意乱,所有一切变得开始不如裴烨所想像。
“你想要梦多久?”最后,他问了一句从来没想过的话。
“一辈子……”白水嫣喃喃念着,早是累到轻阖上眼,脸颊微微缀着粉女敕色的嫣红,就是因为在梦中,所以才敢大方表露。
“可能有一天你会遇到心爱的人,到时候,你再也不会冀望我出现你梦里。”终究丫头也会长大,这可不是吗?
才一转眼间,不过是扎着麻花辫的青涩丫头,早蜕变成娉婷少女,尽避比起一般女孩儿,她显得阴阴沉沉、寡言沉默,可严格说来,也是清秀佳人。
白水嫣昏昏沉沉,没听见他话里略略感慨的情绪,不一会儿,她落入梦中,握住他的掌心也渐渐松开,裴烨却反手将她握牢。
从前,当他被人欺负时,她老挡在自己前头像个小母鸡一样保护着他;而今他有危难,她依旧甘愿承担……她没变,但是最后他变了。
就算现在他变得不再怕事,不再病恹恹的,她还是义无反顾的主动站在自己身前,而他却在此之前视她为毒蛇猛兽,裴烨感到汗颜。
低首,他将一个如蜻蜓点水的亲吻,遗留在她的额心,企图找寻当年他留在她身上的温暖,那也是她只准给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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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一个惊醒,白水嫣瞪大着眼,震惊的翻坐起身,却忽然一阵晕眩,差点跌回床铺上,若不是她反应还算机警,只怕栽回床板上,可要疼得头昏脑胀。
模模额心,苍白的小脸浮现红艳的飞霞,她怎么会梦见裴烨吻她的场面?
“唉……”轻声喟息,自无血色的唇瓣逸出,很是懊恼。
正当她意识还有些浑沌之时,触到额角旁的伤处,一块软布缠住,感到一丝痛感,终于回想起今儿个坊内别号开张,有一票匪类闯入打劫,她也因此而多事卷入风波之中。
直到昏迷之前,她都还见到裴烨气恼的表情。
白水嫣沮丧得很,笨拙的她,怎样都讨不了他的欢心。若不是有江湖味两兄弟挡在前头说情,只怕早就被扫出“瑜珠坊”外流浪去了。
细想至此,本就毫无表情的面容又垮下来,白水嫣只是有想哭的冲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赤脚踏下床,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子骨躺得发酸,想要好奸舒展四肢。白水嫣披上外衫,离开房门,凭藉外头一轮皎洁月光,在夜里自在的行走。
脚底传来微微刺痒的感触,小时的她老爱打着赤脚到处乱跑,偶尔还会因为粗心踩到石子划破皮,当她跑到裴烨面前哭闹时,每次都要他安抚她,才止住泪水。
每当回想起从前,白水嫣毫无生动表情的脸蛋,才会有微微牵动嘴角的笑容。
她一路逛着、晃着,这一两个月为了不增添江湖味兄弟的困扰,也不愿让裴烨撞见自己而感到不悦,白水嫣都选在夜晚离开房门散心,可能看看月色、赏赏夜间绽放的花朵,又甚至吹吹凉意袭人的清风。
走到每回夜里一定徘徊流连的凉亭,白水嫣想瞧瞧池塘里优游的锦鲤,却在亭外见到挺拔的身形,伫立在夜色之中。
只消一眼,她就认出是裴烨的身影。
夜凉如水,而他却末睡。白水嫣踌躇下前,两脚似乎被钉在原地,退也不得、进也不是,深怕一个不留意,又让他板起面孔。
望着他的背影,白水嫣感到陌生,曾经他们拥有好多美好的记忆,也密不可分过,总以为这样的维持会到天长地久,而她也真认定这辈子只愿心底有他。
直到分离,然后相遇,漫长的时岁已悠然而过,再度留在掌心里的还剩什么?叫能他们曾经被命运的红线缠绕在一起过,最后也因为宿命不再紧紧维系。
这些道理白水嫣都懂,在焚香诵经,潜心礼佛的这些年头里,她还是多半为不知身在何处的他祈祷平安。
或许菩萨见她可怜,终究让她见着了他,白水嫣也再度发现这些年来,还是挂念着他,纵然他诧异她已改变,又甚至不认得她,但她仍旧喜欢着他。
裴烨独自望着夜空中的皎月,思索着方才离开白水嫣房内前的最后一个举动。他吻了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感动她的奋不顾身,还是他有些微的心动,才让不合宜的动作,动摇他曾经对她很冷漠的心?
他不由得叹息,想不透自己的心意,也不过是个多年不见的丫头,他何苦总恼着自己心慌意乱?
转过身,裴烨在宁静的夜里见到一抹白色的单薄身影,先是吓了一跳,一颗心差点从嘴里蹦出来,若不是他还有些胆量,定睛认清她的模样,只怕此刻三魂七魄全飞向佛祖身边,两眼翻白、一命呜呼。
“你……”裴烨拧起眉,没好气。“时候晚了,怎么还在这里?”吓人!
白水嫣怔住,退了一步,不敢多加开口,习惯见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裴烨迈开步子走上前去,表情很是凝重,严肃得好像要揍人,白水嫣见状,不知怎么竟然退缩起来,转身拔腿就跑。
“给我站住!”他吼着,她好端端怎么见他就跑?
“我……不是故意的。”白水嫣抱头跑着,就像是后头有恶鬼追上,今日受伤流了一堆热血,跑没几步远,就没用地跌倒在地,吓得她冷汗直冒。
“丫头,你没事吧?”裴烨听到崔发之前叮嘱他的,她天生体质古怪,一有伤口就会出血得厉害,绝对不要让她身上多个割口子。“我瞧瞧。”
扳着她的肩膀面对自己,裴烨仔细检查她的双臂两膝,心里一急,不顾礼俗掀开她的裙摆,要不是白水嫣开口制止,他就要在无意之间占了她的便宜。
“烨……哥……我真没事。”按着他的手,白水嫣难得满脸通红,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裴烨一双手捧着人家姑娘家的小腿肚,皱起眉头说得理直气壮。“我怕你身上有伤,会出血的。”
明白他的好意,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像小时一样,白水嫣小脸涨红。“可是,烨哥哥……男女授受不亲……”
她话一说完,裴烨瞪着自己还黏在人家小腿上的双掌,僵了半晌,然后很狼狈的退开手。,丫头,我没想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我……我知道。”白水嫣连忙把衣裙给拉整好,低垂着首,脸颊燥热得连自己都感到很难面对他。
“我有些忘记,我们都不同了。”难怪江湖味两兄弟嫌他嫌个半死,直嚷着岁月匆匆,只有他这竹马以为青梅都不长大的。
“你还当我是个孩子,对吧?”说到底,在他眼中,她也真是个丫头,而非是个女人。
“不,我当你是丫头。”他扬起淡淡的笑容,让白水嫣看得有些痴迷,也是阔别多年以来,她再度见到他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微笑,却有点微微的苦涩。
“丫头,也还是孩子。”她长大了,在他离开她的漫长岁月里,她改变了很多很多,不再是从前圆圆眫胖的傻娃儿。
“当孩子有什么不好,无忧无虑,难道不是吗?”直到现在,他偶尔会怀念过去的光阴,尤其足在这几年的光阴里,他变得更常想念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