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哥哥,你变得奸多……”白水嫣瞪着眼皮子,又饿又虚弱,体质本就比常人还要再弱上个几分,如今一饿,可真是吃不消。
“变?”裴烨冷哼一声。“你不也变了?变成个破病表!”他讪笑着,她才不是他的白丫头,这个冒牌鬼绝对别想撼动他一分一毫。
白水嫣没有说话,无奈地低垂着首,一手被他握在掌心里,那手腕上还挂着当年他赠送的铃环,清脆的声响竟然有些讽刺。
“说!这铃环是不是你买来的?当初你买多少,我原价加上三成给你。”
“你眼里只剩这只铃环……是不是?”他的眼神透露出嫌恶她的模样,白水嫣都看见,她是体虚病弱,可眼睛却没有瞎,心更没有盲。
“原价多少?你敢开口,我就敢买。”
“我还你,不必拿银子来砸我。”抽回手,白水嫣欲拿下铃环,可似乎是年岁太过悠远,当初那小小的铃环,如今也月兑不下手。
冷硬的铃环摩擦着她白皙柔软的肌肤,登时赤红的血痕出现,裴烨也清楚她是有多么认真想要拆下它。
“给我一点时间。”白水嫣回过身去,收拾衣橱内几件衣衫,本就没什么行囊的她,三两下打点完毕。
裴烨没说话,一双锐利的黑眸就直勾勾地望着她。
在一瞬间,他在她身上见到当初白丫头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他辨不出真伪,害他以为,那个曾经与他两小无猜的小丫头,如今又回到自己身边。
背起包袱,白水嫣走过他身侧,裴烨一把拉住她,而他甚至也模不清自己这举动,实在是来得太过莫名。
白水嫣抬眼,两眼冷漠,话声更是冷淡。“我说会还,就是会还你。”她虽然不够勇敢,更没半点像样的本事,可也是有自己的性子。
松开手,裴烨没吭气,尾随在她身后,见她步子踩得摇摇晃晃,就算下一刻跌坐在地上,也绝对不令人意外。
江味识相的离战场远远的,没胆子、没骨气,外加很没良心的宁做壁上观,也一再叮咛自己三当家正气头上,没事千万别逞强,碰一鼻子的灰。
直到两人都出了房门,江味才敢战战兢兢的跟上一步,哪知才一眨眼,他的眼珠儿差点没给凸出来,滚到地面上去。
“白姑娘!你疯了吗?”只见白水嫣把手放在砍柴的木台子上,上头一把柴刀嵌在台面,而她就恰恰选中那刀口随时就会落下的方向,江味见状,急得大吼。
裴烨瞪大眼,要不是江味反应飞快,一把扑到前头把两只手挡在柴刀的刀口子上头,只怕那女人心一横,就会砍下自己的手腕!
“你是疯子啊!”他裴烨生眼睛没见过这么狠的女人,瞧她那只柔若无骨的乎就按在刀柄上,摆明就是要砍下它。
“白姑娘,有话好好说嘛!别动刀动枪的,咱以前干土匪也是讲道理的。”
“土匪?”白水嫣拧起秀眉,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孔,总算多丝寻常人的情绪。“我说要还他铃环的。”
“那也不是这么个还法啊!”见她说得理所当然,江味险险呕出一口血。“缺了个腕子,你以后怎么活呀?”
“不碍事儿,我还完他东西,从此两不相欠,倒也是好事一桩。”
“白姑娘,咱们坊内有很多师傅,总会有人有办法拿下来的,别开这玩笑,让江味吓死了。”
白水嫣只是看着江味,视线转向裴烨,然而他却显得很冷漠,仿佛她的死活与他一概无关。
是的,除了这只铃环,而他也只是想要拿回它,否则他的眼光,绝对不会停留在她身上。没来由的,白水嫣觉得自己真是悲惨。
裴烨瞪着她,下一会儿就走上前去,将她拉到面前来。“你以为砍下一只手,我就会为此愧疚一辈子吗?”
“你才不会。”白水嫣直视着他,目光丝毫不避讳。
说穿了,他们之间除了铃环之外毫无半点维系。有的,也只剩她对于过往还有些记忆,而他却完全不当成一回事。
她的勇气,让裴烨有些恼怒,说话也很不留情。“你说对了。”
“我只是想把该还你的,都还给你。”她说得很平静,甚至还带点冷漠。
“铃环我不要了,你走吧!”
白水嫣抽回手,毫不反抗,就这样背着包袱走出后宅。
看着她的背影,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会全散掉了。裴烨抿着唇,不发一语。
走没几步,白水嫣因为饿了一整个上午,加上身体本就赢弱,没走几步就因为步伐不稳,而跌坐在地。
“白姑娘!”江味见状,赶忙奔上前去。“你没事吧?”见她面无血色,比身上的衣衫还要白,令人看了于心不忍。
跌坐在地,白水嫣忙不迭地摇着手,却忍不住喉间一阵翻腾,恶心连连。
裴烨两拳握紧,她又在搞什么把戏了?“臭丫头!你就爱要着人玩是不是?”走上前去,他蹲在她眼前,气呼呼的。
她的双眼显得很黯淡,却又带些悲伤的情绪。“我真傻,以为你还是从前的烨哥哥。”有那么短短的片刻中,她努力告诉自己,是自己的贸然让他有些下快意,却没想过可以让他厌恶成这样。
“我没说过我是从前的裴烨!而你却老惦记着从前的我。”
“当年你离开时,甚至连通知都没有,大家都说裴家人没担当,全都给跑了!我不信,哭着和那群欺负你的孩子们打了一架……可是呢,当我事后回头找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日,她独自站在裴府门口号啕大哭了整日,任由父母拖着也不愿走,之后就一病不起,身体也不再如往常的健康。
他走了,而且再也不回来了!白水嫣忘不了那场停止不了的哭叫,仿佛要掏尽浑身的气力,哭到直到昏倒了、承受不了了,才让爹爹抱着回家。
一年后,白家人才收到裴烨梢来的信,却不让白水嫣知晓,她一直认为烨哥哥早就忘了她。直到现在家道中落,父母才要她来投靠人家。
白水嫣也是又怒又羞,可如今面对他的态度,也是心寒到底。
“你说难过时,会陪着我赶走悲伤,但是那天我哭了好久奸久,却再也等不到你了……”白水嫣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心情,明明她的心口都快淌出血了,却表达不出自己的伤悲。
她的两眼冷静得像是一座水池,话声也冷漠得令人感受不到起伏,可偏偏他就是能够感受到她的心,正在流泪。
以前的白丫头会哭会叫、也会笑,而现在的这个白丫头,不哭不笑、也不闹。裴烨也知道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你晓得等不到人的我,有多么灰心丧气吗?我哭到街坊邻居对我指指点点,还是不愿走,我相信你说过的,咱们无论如何也不分开。”所以,当初他才赠了这只铃环给她,让它当作自己分身,只要一见铃环就会想起他。
她的字字句句,听在裴烨的耳里,隐隐起了痛感。或许她说得太过真切却又平静,才会让他又真又痛,并且感到不舍。
他的面无表情,让白水嫣灰心,她强打起精神站起来,越过他的身侧时,却被裴烨拉住。
“你要去哪里?”
“去你感到最自在的地方。”
裴烨握紧她的手,冰凉的触感传人掌心,甚至让他有所错觉,以为这冷是沁入骨子里,所以才让他感到如此寒冷。
“在你见不到我的所在,才是令你感到最适意的地方。”他的出手挽留,是因为对她的话存有疑虑,所以才这么做。白水嫣不傻,很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