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轰”地一声,将门用力甩上。
听见底下传来的怒吼声,凤笙以长指缠扭着秀发,朱唇微启逸出朗声轻笑,无情地嘲笑那些男人的猴急。
然而色欲熏心的男人完全没发现她眼底那抹促狭,只是傻兮兮地望着美人的笑脸也跟着笑了。
凤笙缓缓起身,将果足藏回裙内,没了好风光,楼下的男人发出连连哀叹声。
她假装没听见他们的抱怨,自顾自地整理衣裙,她特别喜爱身上这件衣服,只可惜它的色泽虽然饱满艳丽,质地轻软细腻,却十分容易发皱。
正当她还在烦恼裙上的褶痕时,街道上却传来尖喊声,骚动频起。
“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只见一个妇人满脸惊慌,眼角泪花直打转。“快还我孩子!有人把我的孩子抱走了……”
凤笙抬起螓首,见到一个男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穿梭在人群中,妇人紧追在他后头,吼得掏心掏肺,无奈脚力不敌男人,两人距离越拉越大。
然而汹涌的人潮中,并没有人对妇人伸出援手,她哭哑了嗓子,跌倒在地上,眼见心爱稚子被人夺走。
“偷婴贼!有偷婴贼!”凤笙大喊道。由于身处高处看得比谁都还清楚,她激动地跳起来,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略尽棉薄之力。
然而众人仍是置若罔闻,冷眼旁观,世态如此炎凉,简直教人心寒。
“你──去!”凤笙凶恶地朝楼下离自己最近的男人吼道:“再杵在那像块木头似的,你这辈子别想再踏进玉楼春一步!”
“我、我拳脚功夫不行……”被点到名的男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摇起手。
“那换你去,快!”
另一个男人支支吾吾几声,也模模鼻子落跑了。
葱白女敕指朝底下绕了一圈后,围拢楼下的男人一哄而散,教凤笙又急又气。
“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还配当男人吗?”亏这些人平日动不动就说要为她赴汤蹈火,现下要他们帮个忙,又当缩头乌龟去了!
眼见那名偷婴贼就快奔至楼台下,凤笙撩起裙摆,跨出栏杆,打算飞扑而下。
那些人狼心狗肺,可她不是,叫她眼睁睁看着妇人哭号哀求,她做不到!
两层楼的高度,此刻看来令人胆颤心惊,但凤笙顾不了其它,视线集中在恶贼身上,若没扑到人大不了一死,也强过她什么事都不做得好。
或许那名妇人会因她出手相救却壮烈成仁,而挤出几滴感恩的泪水。
当她还在盘算那偷婴贼何时会来到自己身下时,却看见眼前闪过一抹藏青色的身影,一名身形伟岸的男子探掌擒住恶贼的后领,欲夺回孩子。
哪知贼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闪过奇袭,旋身抬腿扫向对手面门,招式狠烈。
两人在楼下连连过招,凤笙暂且放下激动的情绪,专心看两人打斗。
她识人眼光一向甚好,那名男子无论是身形还是底子,皆比那贼人还要好上千百倍,然而他似乎在顾忌些什么,总在最紧要的关头收手。
裴彻侧身闪过一次突袭,发动凌厉掌风扫向对方,本想一举擒下贼人,怎奈对方老拿孩子当护身符,教他不敢大意。
这贼子的手脚功夫裴彻不放在眼底,可无辜的孩子却令人在意。他步步逼近,将对方逼入困境,并趁那人未留神之际,将孩子夺走,顿时转客为主。
贼子咬牙心一横,掏出短刃,朝裴彻砍去,打算来个两败俱伤。
“小心!”位居高处,眼尖的凤笙惊得大喊,就怕伤了无辜稚儿。
裴彻避开短刃,大掌利落探去,擒住贼人臂膀并将他踹倒在地,大脚一踩,只听见骨头应声断裂。
“唉唷,饶命、壮士饶命……”恶贼冷汗直冒,疼得哇哇大叫。
裴彻安抚怀中啼哭的婴孩,对贼人的求饶声充耳未闻,直到身后奔来一名神态惊慌的男子后,他才将手上的孩子交给那名男子。
“小的才在想怎么二当家不见了,原来跑到这儿逞英雄来了!”跟随裴彻多年的管事桂贵气得直跳脚。“要是有个万一,您叫小的怎么跟大当家交代?我的头铁定被人拧下来当球踢。”
“现在有万一的是他,不是我。”裴彻面无表情,脚一使劲踩得贼人哇哇叫。
“桂贵是说您若……”
“够了!”裴彻一把推开碎念个没完的跟班,迎向心急如焚的妇人和官府派来的捕头。“是不是这家伙抱走你孩子?”他只手拎起贼人,问着饱受惊吓的母亲。
“是!多谢公子,真的很谢谢您。”妇人频频拭泪。
裴彻微微颔首,长腿一扫再踹向贼人。
“咚”地一声,对方双膝跪倒在地,疼得又鸡猫子喊叫起来。
“你敢做,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他下手从未留情过,光天化日抢人,这家伙简直目无王法。
偷婴贼见情势已无法逆转,垂头丧气不甘心地道:“今儿个是老子倒霉,遇上你这程咬金,现下是你风光,最好别失了你的势,教老子笑掉满嘴大牙。”
“手下败将还在吠什么?也不瞧瞧我们当家可是大名鼎鼎的……”桂贵抬脚踹向恶贼,恶声恶气的骂道。
“闭嘴!”裴彻恶瞪长舌的手下。“还不赶快把孩子还给人家。”
“喔,对厚!”桂贵吐吐舌头领命,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婴孩交给妇人。
裴彻看着恶贼,噙着冷笑。“你想笑掉大牙,我就让你笑得过瘾,笑得痛快,笑得让你这辈子都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他抬手点住对方的笑穴,顺便废了他的功夫,对手先是狂笑连连,到最后模样狰狞地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眼歪嘴斜。
别贵晓得贼人已被主子制伏,得意洋洋地在他脸上踩下几脚。“笑?我家主子今日便宜了你,就让你尝尝桂大爷我鞋穿多大,滚进牢里好好回味着。”
裴彻拍落手中沾染上的尘沙,先前斗狠比划的模样已不复见,沉稳自在地接受妇人的道谢。
熬人拭着泪水,哭得无法克制,本想向他磕头,却被他拦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裴彻淡淡地说。在他轻声安抚受惊吓的妇人同时,恶贼已遭官差带走,大街上又恢复先前的平静。
还好还好,找回孩子了,一切不过是她穷操心。恶人被擒,孩子平安,一切又是天下太平无风雨……凤笙不停在心底安慰自己,攀在栏杆上的两臂直打颤,她的惊恐并不亚于那名妇人。
不知怎地,或许是因为紧绷的情绪终于缓下,原本悬挂在凤笙眼角的泪花,不断滑落秀丽的脸庞。
送走所有人后,裴彻想起先前打斗时曾听见上头传来一声“小心”,他抬起头来看见楼上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
刹那间,裴彻不觉痴了,那张绝色的容貌,竟让他有瞬间以为那是自己曾深深爱恋的女子……他不知道竟有人可以相似成这样,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凤笙目不转睛地望着裴彻,朝他绽开几抹灿美的微笑,却是又哭又笑。可她的笑容却突然僵在唇边,男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孔,掀起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方才打斗时看不分明,此时,她认出当年就是这个男人救了她!
她忆起了那年湖边的邂逅、那个助她逃去鸨嬷嬷追捕的大恩人……过往一幕幕涌现,让她心中所有筑起的高墙,犹如碎裂的砖瓦般,不堪一击。
那日虽然得到他的搭救,却仍旧改变不了她被人抓回玉楼春的命运。
才刚离开他的画舫不到几十步,她便被埋伏在一旁的打手逮住,回玉楼春后,更是一顿好打,让她几乎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