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触动墨儿心底某处的柔软,见他低声诱哄着孩子,让她忍不住胸口一阵激动,热泪盈眶。
捂住即将逸出唇瓣的啜泣声,墨儿不想打扰他们,哪怕时间再长久些,她都能无怨无悔守候在侧。
“小宝?”不远处,回廊传来急切的叫唤,少妇沿途叫着孩子的小名。见裴弁手底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院里,吓得赶忙道歉。
“大当家?对不起,我家小宝给您添麻烦了。”
“他叫小宝?”收起原有的温柔,裴弁面无表情将孩子还给她。
“是,小宝甫出世就生场大病,身子本就不好,咱们姓刘,就给他取名康宝,取留住健康财宝之意,为孩子讨个吉利。”
“好名字。”
“是大当家不嫌弃。”少妇欢喜的答谢。“小宝没给大当家惹麻烦吧?”
“没有。”裴弁看着小娃儿腻在母亲怀里,眼底没有半点余温,冷静得好似先前的柔情全是假象。“孩子身体不好?”
“是。”
“这样吧,有空就带他去府里找崔大夫,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会帮小宝调养体质,趁孩子年纪小,多费点心思照料。”
“谢谢大当家、谢谢大当家。”
“下回别丢下孩子乱跑,最近天寒地冻的,要多留心孩子身体状况。”
“是,谢大当家关心。”少妇连连道谢,心里又惊又喜,抱着孩子进屋。
墨儿看着他凝望小宝远去的背影,一时喉头紧涩。
裴弁猛然回过头,看见泪眼的她,拧紧眉头朝她走去。“你怎么在这里?”
“替你送袍子。”她朝他比比手上的大氅。
“你哭什么?”裴弁将她拥入怀里,掌心盛接住她最后一滴泪水。
“是先前的霜雪,不是我的泪水。”墨儿抚落他肩上的雪,为他披上大氅。“今早你走得匆忙,忘了这个,最近天气时好时坏,要当心点。”
裴弁没多说话,见她细心为自己整理衣着,只是一迳盯着她。
她并未把他的沉默放在心上,仍保持微笑。“那孩子很可爱呢!”
“嗯。”他不置可否。
“可惜身体不好。”她道。
“你今天来做什么?”过了半晌,裴弁拉住她忙碌的小手。“你跑出来,就只是为了替我添冬衣?你未免也太闲了,难道没别的事可做吗?”
“快过年了,我出门采办年货,顺道送袍子来。”不知道他的火气究竟从何而来,墨儿只觉得一头雾水。
“我现在就走了,不打扰你工作。”
裴弁紧紧握住她的掌心,察觉到她手心冰凉,心情又恶劣了起来。“这种事可以交代其它下人做,无须事必躬亲,我养的人不是一群饭桶。走!回去吧!”
他拉着她,穿越回廊到了门口,将她一同拖进马车里。
“大大大……大当家!”小厮本在马车上打盹模鱼,见到裴弁吓得他瞌睡虫四窜,跳了起来。少女乃女乃不是说只要送件袍子吗?怎么连大当家都请来了?
“回府。”他简单交代,小厮不敢怠慢,赶忙打道回府。
“你的马呢?”和她乘坐马车回去,那他的马怎么办?
“会有人替我处理,用不着你牵挂。”裴弁将她按进怀里,紧握她发凉的掌心,企图替她暖暖手。“今天你药喝了没?”
“还没。”墨儿不明白自己身体好很多了,为何药总喝个没完。
“我不想喝了。”
“叫你喝就喝,这是为了你好,你就算喝不下也得喝。”
不到一刻钟时间,马车停在裴府大门前,两人在门口遇上准备外出的裴涣。
墨儿挣扎着想从裴弁怀里离开,无奈却被他按得死紧。
“大嫂好!”裴涣见这对新人如胶似漆,笑得一脸暧昧。“喔,感情真好!真令人羡慕。”大哥对墨儿的占有欲是异常的强,在婚前大伙全模模鼻子装没看见,但这会能光明正大调侃他们,这算是捡到的福利吧!
裴弁倒不在意她的尴尬,吩咐婢女。“去把少女乃女乃的药端来,现在她要喝。”
“喝药?”裴涣挑高眉尾,三八兮兮地怪叫:“唉唷,大嫂身子不好啊?莫非是大哥你太过操烦她啦?”
“我看你欠扁!要是想让我揍到今年过年只能躺在房里,就尽避开这种无聊玩笑。”裴弁恶声恶气,随手赏他一记爆栗。“你不是要出门?赶快滚。”
“好凶唷,我有事想跟大哥商量。”小六裴涣揉揉脑门,一脸哀怨。
“墨儿,你先进屋,我随后就到。”裴弁将身上大氅月兑下,披在她肩上。“记得把药喝完。”
她点点头,转身离去后才叹口气,若不是自己身子弱,她也犯不着受这种罪。
墨儿本想直接进屋,后来想起出门前为他煲了盅鸡汤,转身又到厨房去了。
“好好喔!没想到大当家是这么体贴的人,虽然他板起脸来是凶得要命。”
墨儿才想踏进厨房,就听见里头厨娘正交头接耳,她一向没有偷听的习惯,可鲜少听见有人称赞裴弁,忍不住好奇。
“怎么说?”另一名切菜的厨娘,边打理一屋子人的伙食,嘴巴也没闲着。
“听侍候少女乃女乃的小婢说,大当家每三天就会吩咐丫头替少女乃女乃熬药,然后端进屋里见少女乃女乃服下,才肯安心呢!看来府里过不久可要添名新成员,这下咱们又要热闹起来了。”
“可是最近少女乃女乃气色看起来很好,没病没痛的,药吃多了哪里是好事?”厨娘总觉得事有蹊跷,感到困惑。
“唉呀,是你不懂,大伙都知道大当家对少女乃女乃好,娶到美娇娘后,自然就得比之前还疼惜,这药还是每回大当家亲自交给丫头的。”
厨娘咚咯地剁起鸡肉,好半晌才停下手边动作。“你说的该不会是大当家每次找崔大夫拿的那帖药吧?”
“是呀。”
“那些三八丫头!”厨娘抬起肥手将好伙伴给拉近点。“叫她们不要再乱说话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药吃进肚里,少女乃女乃一年半载是不会有子嗣的!”
“你说什么?”身形较瘦的厨娘听了,菜刀差点拿不稳。
“除非那药不再吃,要不这辈子真不会有孩子了。”
“你是说真的假的?”
“我何时骗过人?那药材我还亲眼见过,好歹我也是三个孩子的娘!”
门外的墨儿听见了,浑身透寒,脚底发凉,一股冷意直窜进心底。
为什么要让她喝下那种药?为什么他不想要有孩子?为什么不让她怀有身孕?
她不停地发抖,试图回想这一个多月来,每回他押着自己喝下那碗药时,目光总是冷冽得冻人,总要见她喝得涓滴不剩,才肯放她自由。
她这么盼望和他共组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是如此期待新生命,可是他却不想让她拥有这份幸福!
墨儿拖着蹒跚的步伐,环抱着两臂,震惊得连泪都落不下来。
她以为他真心关怀自己,才会逼她喝下那碗药,但万万没想到,这竟是抹去她身为女人的另种骄傲!
为什么……他是如此的可恨呢?
第六章
“这药一天要喝两回,晚上的你还没喝。”就寝前,裴弁将药端进房里,趁她还未入睡要她喝下。
由于需要盯出货进度,这天裴弁傍晚也没回来,直至现在才打道回府。
墨儿坐在床榻上,已恍恍惚惚一天,裴弁也并未察觉她的怪异。
“我觉得苦,不想再喝了。”
墨儿话说得轻柔,已经哭到没眼泪可掉,整个人疲惫不堪。
“苦?我差人现在去买些桂花糖,等你喝完,糖就会送到了。”
“大半夜的,又是十二月天,哪有桂花糖?”那糖是用新鲜的桂花熬制而成的极品,冬月里的花儿,除了腊梅外,哪里找得到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