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三年前
走廊上张贴着医院内部人事异动的公布栏前,聚集了许多穿着白袍的住院医师和实习医师,大伙儿热络地讨论着墙上的公告。
“果然不出大家,要前往‘麻省总医院’参加外科训练的人是蔚呈韬……”一名住院医师羡慕地说。
“院内推派到美国参加内科培训计划的人是柯海茵,听说蔚呈韬和柯海茵两人在医学院还是同班,如今一个走内科,一个进入外科,又要一起到美国参加培训,真够有缘的。”另一位女实习医师也加入讨论声浪。
维琤怔怔地望着墙面上的公告,好奇地询问身边的人。“请问一下,这个外科训练的时间是多久?怎么样才可以参加这项计划?”
身为行政部门的一名小职员,维琤对于医院内部的人事异动和外训计划根本一无所知,也从没听过男友蔚呈韬提及赴美进修一事。
“外科训练为期三年,不过这项计划可不是人人都能参加,必须要有外科主任或教授的推荐信函,还要在医学期刊上发表过一定的论文篇数。”一名住院医师解释道。
维琤垂下眸,愣愣地望着无名指上的求婚戒指。
她无法相信公布栏张贴出的讯息,昨天蔚呈韬才向她求婚,承诺要给她一个家,一个幸福的未来,怎么可能又要赴美国进修呢?是不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退出人群后,她捧着资料回到办公室,急着打电话给轮休的蔚呈韬,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向主管请完假后,拽起背包,不假思索地跳上停在医院门口的排班计程车。
下了车后,她踩着仓皇的脚步飞奔上楼,打开门,搜寻着蔚呈韬的身影。
“你要去美国?”她怔怔地望着他。
“小琤,我会回来的。”蔚呈韬走到维琤的面前箝住她纤细的肩膀,对上她无助又心慌的小脸,低声地承诺。
“你要跟柯海茵一起去美国?”维琤凛声质问道,眼底掠过一抹受伤的神色。
在回家之前,她特地跑到外科秘书那里打听过,才晓得他在半年前就申请了这项培训计划,而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向她提起过!他们不是最亲密的人吗?为什么他忍心将她排除在人生的蓝图之外?
原来爱情最残忍的地方并不是彼此不爱了,而是自己根本不存在于对方的未来里。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相爱的,他给她的幸福是可以期待的。
但,他却瞒着她,和同班同学柯海茵一起申请赴美国的培训计划,完全把她排除在人生规划里!难道这四年的感情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我们并不是相约好的,而是内科推派的人选罢好是她……”蔚呈韬怕她误会,试着想解释清楚他和柯海茵的关系。
对他来说,柯海茵就只是同学和同事,以前如此,以后更是如此,并不会因为两人一起参加培训计划而有所改变,就因为维琤对柯海茵有偏见,更令他不知如何启口。
“但你却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心碎的泪水缓缓地沁上她忧伤的眼眶。
维琤忽然觉得自己爱得好卑微,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恋爱关系里,两人的地位总是不对等的。
在医院里,他是前景最被看好的外科医师,而她只是行政部门中的一名小小的职员,她要配合他紧凑繁忙的生活,忍受病患的需求中断两人的约会,原谅他一次又一次的失约,承受无止尽的等待,接受自己不在他心中的第一顺位,永远有人比自己更需要他……因为爱,所以她并不觉得委屈。
但现在她不禁怀疑,他给的那一份幸福地图,是她到得了的目的地吗?
“小琤,等我回来吧……”蔚呈韬捧起她的脸,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想冲淡彼此间感伤的气氛。
蔚呈韬承认他是个自私的男人,明知道自己要赴美进修三年,但却狡猾地只字不提,反而用一只求婚戒拴住她。
他不想失去她,却也希望她能支持他的梦想。
“凭什么你说一句‘等我回来吧’,就要我乖乖等你呢?”她绷着身体,又怨又愠的眼神凝视着他。
她不是生气他要抛下她,而是气愤他吃定她,看准她爱他,笃定她离不开他,所以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任性地自由来去。
他怎么能对她如此残忍呢?
前一秒让她幸福得犹如置身在天堂里,然而下一秒却又让她心碎痛苦得宛如处在地狱。
是她的爱宠坏了他,让他把她的宽容当作是纵容,抑或她根本不在他的未来里?
“我会兑现对你的承诺,我会送你一颗大钻戒,带你住进看得见101夜景的房子……”他捧起她的脸,用一种坚定温柔的语气说道。
他需要她的爱作为后盾,让他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她隔着氤氲的泪幕定定地瞅看着他,但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并没有瞧见两人的未来,只看见他的自私。
她要的爱并不是像天空中遥远闪烁的星星,而是在孤单寂寞时陪在自己身边的一束光,给她温暖和安全感。
“我会成为一名专业又优秀的外科医师,我会让你感到骄傲,我会向你证明你所有的等待是值得的。”他柔声地安抚着。
“我相信你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师,但你不必向我证明什么……”她吸了吸殷红的鼻子,胡乱拭着腮颊上的泪水。
她爱上的并不是他外科医师的身分,而是蔚呈韬这个人;她要的也不是医师夫人的头衔,而是一个爱她的男人;她求的并非能住着奢华的大房子,而是一个温暖的家。
“什么意思?”他困惑。
“因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不会等你。”她摘掉无名指上的银戒,放在他的手心里,眼神悲伤决绝地瞪着他。
他连情人间最基本的安全感都不曾给她,教她如何相信他的承诺呢?
“戒指还你,你爱跟柯海茵去美国就去吧,随便你要去多久,反正我现在不在你的计划里,以后也不会在你的未来里。”
她想通了,与其抱着一份疑惧不安的爱,不如勇敢放手。
“小琤,不要任性好吗?”他的脸色沈了下来,她摘下戒指的行为彻底惹恼了他。
“我才没有耍任性。你不是要去美国吗?我帮你打包比较快……”她越过他,打开衣橱,拖出两个行李箱,把挂在上面的衬衫一件一件地摊放在床上,俐落地折放进行李箱。
“你要我解释多少次?我跟柯海茵除了同事之外,并没有任何暧昧关系,我也不是跟她相约出国,只是恰巧内科受训计划推派的人选是她!”他的声音含着愠意。
“那为什么你不事先跟我说呢?为什么要刻意瞒着我?”她抬起含泪的眼睛,激动地质问他。
他和柯海茵没有暧昧关系,但却有共同的远景,他们都想爬升到医院金字塔的顶端,而她呢?
她要的仅是一份平凡的幸福,一个需要她、也爱她的男人,但显然现在的蔚呈韬并不能给她这些。
她苦涩地想着,其实他并不想要婚姻,那个戒指只是他用来安抚她的方式而已。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等一切确定之后再跟你沟通……”他的语气软了下来,眼色黯然。
“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你会拖到最后一刻才让我从医院的公布栏上得知这一切吗?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她质问道。
“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蔚呈韬语气坚定地说。
“不,我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没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爱的人。”她把他的衣物全都塞进行李箱内,吃力地将两只鼓囊囊的行李箱拖到门口,打开沉重的铁门,厉声地低喊道:“你走吧,我们之间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