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曾经说过最凉薄的话,将她的心拉扯下地狱;又曾经用甜蜜的吻,抚慰她的孤寂和无劝,让她感受被爱的幸福。
她是如此熟悉他的吻、他的拥抱、他身体的重量,而这倒数的甜蜜却即将结束,她的爱情终究输给命运的曲折。
她能明白他心里的挣扎以及亲情被横夺的痛苦,强硬要求他的爱,只是在为难他,折磨彼此罢了。
“我爱你……在你解开心结前,我会永远在心里留个位子等你,等你允许我爱你……”她轻吻著他熟睡的脸庞,无声低语,替他盖好被毯后,起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进入浴室梳洗后,换上一袭干净的衣物。
她拖出整理好的行李,走到书房从书架上抽出《百年孤寂》这本小说,小心地打开扉页,里面夹著一枚小巧的拼图。
她踅回卧房,不舍地看著他熟睡的脸庞,将拼图和一封短笺放在床柜上——
第一次,在纽约的艺展上,你高傲又寂寞的眼神让我不顾一切爱上你,即使过往的仇恨分割了我们的感情,我还是没有放弃爱你。
第二次,在病房里一无所有的我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是你,我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道你是危险的,找还是执著地爱上你。
第三次,若是我们在世界的一端再相遇,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任性地说爱你……
她将短笺压在床柜上,在他脸上印下一记吻,提起脚边的行李,缓缓地掩上房门,离开他的世界……
第9章
五年后台湾
“易安画廊”位于市区的精华地段,是一家专业化行销的画廊,主要专精于进口欧美原版画和装饰画业务。
近一、两年在行政总监卓珊珊的策划之下,开始替台湾的新锐艺术家筹办画展,以专业经理人的方式代理画家的创作。
他们即将推出首次台湾艺术家画展,其画家是在法国留学过的蓝绮幽,过去她参加“当代华人西洋画特展”获得不错的回响,再加上她的丈夫是“齐亚科技”的董事长,画展开幕当天嘉宾云集,祝贺的花篮一路从会场延伸到楼外。
瞿牧怀一身黑色手工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挂著一副墨镜,长腿跨下车厢,命令助理将祝贺的花篮搬进画展的开幕会场里。
饼去他与齐定浚是研究所同学,近几年来在科技业务上又有合作关系,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出席这场开幕酒会。
他一走进画展会场,眼尖的齐定浚立即拥著妻子过来与他打招呼。
“定浚,这是我的妻子蓝绮幽。”齐定浚为两人互相介绍。
“绮幽,这位是‘亚瑟科技’亚洲区的执行长瞿牧怀。”
“齐太太,您好。”瞿牧怀摘下鼻梁上的墨镜,性感的薄唇咧出一抹客套的笑容。
“你们先聊一会儿,我去跟工研院的廖院长打声招呼。”
齐定浚走到会场入口处,与一位身著铁灰色西装、身材圆润的老先生握手。
蓝绮幽看到瞿牧怀专注地凝视著墙上的一幅西洋画,好奇地问:“瞿先生,这幅画是我在法国留学时,造访莫内的吉维尼花园得到灵感而画的,难不成你也喜欢莫内的画作?”
瞿牧怀露出一抹苦涩的淡笑,不是他特别珍爱莫内的印象派画风,而是映雨特别喜欢。
而仇恨与自责,摧毁了他对爱的判断力,让他的生命留下永远的遗憾,这代价就是彻底地失去她。
“这幅画可以割爱吗?”瞿牧怀问。
“抱歉,这幅是非卖品,我已经承诺要在个展结束后,把它送给替我策划艺展的工作人员。”蓝绮幽为难地解释。
“没关系,只是这幅画让我想起一个人……”他的脸上浮现一抹遗憾的黯然。
蓝绮幽恰巧瞄到那位负责策展的工作人员,朝她招招手。
“既然你们都喜欢这幅画,不如介绍你们认识,也许她愿意割爱这幅作品也说不定。”绮幽不忍心看到他失落的神情,如此提议。
江映雨一身合宜简洁的套装,款款地朝蓝绮幽走来,轻笑道:“绮幽,怎么——”
“映雨,跟你说,好巧哦,这位瞿先生也很喜欢这幅画作,他说这幅画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割爱?”绮幽热络地挽著她的手臂。“如果你愿意割爱的话,我还是可以送你其他的画作……”
瞿牧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对上那张寻寻觅觅多年的脸庞,冷寂的心起了震动。
真的是映雨!真的是她!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见她,他为了找她走过千山万水,而她竟然与他离得那么近。
近到好像在迎面而来的人潮中相遇,却又遥远到仿佛在下一个街口就会错身而过。
“映雨,要不你跟瞿先生先聊一下,我过去跟我公公、婆婆打声招呼。”蓝绮幽介绍两人认识后,连忙去招呼其他的亲友。
映雨怔怔地望著他,双脚像生了根似地移不开,她曾经演练过两人再次相遇的景象,也曾在他居住的公寓下徘徊,但就是没有勇气走上楼。千思万想了那么多,他们却是以这么偶然的方式相遇。
她害怕时间的长河无法冲淡他的心结;她怕过多的期待,又换来一场心碎:她怕他的身边已经有别的人选……
“你……”她曾经演练过数百次两人再见面的开场白,但此刻干言万语竟梗在喉间。
两人都欲言又止,目光痴缠了好久,瞿牧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好吗?”
他邃亮的眼眸仔仔细细地盯住她,她一头秀发绾成了发髻,净丽的五官上略施薄粉,再加上合身的套装,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专业沉静的气质,与过去那位甜美稚气又爱撒娇的女生不同。
“我过得还不错……你呢?”她怔仲地与他对视。
“还是老样子,一直忙于公事。”瞿牧怀率先发问。“这几年,你一直都在台湾吗?”
“没有,”她摇摇头说:“我在美国待了四年半,刚好珊珊的公司要成立新的部门,邀我回来当策展人员。”
“我曾到纽约找你很多次!但都没有你的下落。”还是他们曾经相遇,却擦身而过?
“我没有回纽约,而是到了洛杉矶。”她压抑内心纷乱的心绪,乍听到他有找过她,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霸道地将她拉到墙边,让两人能不受打扰地谈话,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她,也有太多谜团尚未解开。
他最想知道的是,在他承诺重新开始之后,在两人热情缠绵的隔天,为什么她却要无声无息地离去?
瞿牧怀冷肃地沉下脸质问她:“当年为什么要离开?”
他还记得,那天早上醒来床上空荡荡的,只有床柜上一张短笺伴著他,那种孤寂的感觉有多可怕。
他像发了疯一般,用尽镑种管道想要找到她,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每次回美国总公司开会时,他总会排出假期在纽约街头闲晃,到两人曾去过的地方,重温过去的甜蜜记忆,也希望能在拥挤的人潮里找到那抹令他牵挂的身影。
她垂下眸,避开他犀利的逼视,淡淡地说:“我不想再让你为难……”
“什么意思?”他仗著身高的优势,将她围困在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
“以前我太任性了,明明知道你心里有芥蒂,明明知道你恨著我父亲,却一直逼你接受我的感情……直到我爸爸病逝之后,我才体会到被全世界弃绝、孤弱无依的感觉,我终于明白当年你为什么一直不能释怀……”
瞿牧怀蹙紧眉头,她的体谅与宽容,总是令他又心痛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