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景曜明明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但心里还是很感动,就算最后她还是无法爱上他,但能陪她走过人生最苦涩、低潮的时期,他也觉得一切都值得。
月光照著菩提树,树影后方藏著一张阴郁的脸庞。
瞿牧怀发现映雨没有在病房内时,仓皇地奔走于医院的每个角落,急著寻找她的身影,却意外见到她偎进汪景曜的怀里——
我真希望自己不只能医好你的脚,还能治愈你心里的伤。
如果我还能再爱上别人,我希望那个人走你……
他深邃的眼眸,覆上了一层绝望的心灰。他注定必须失去她,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心痛的感觉还是那么浓烈……
市街上,车潮像出闸的猛虎般奔窜,瞿牧怀握著方向盘,将车子停在映雨租赁的公寓楼下。
经过几天的休养,医生诊断她的病情没有大碍,他特地排开手边的工作,执意接她出院。
映雨坐在副驾驶座,窗外的阳光亮灿灿,却照不进她阴暗发冷的心。
“到了。”瞿牧怀熄掉引擎,替她解开安全带。
她低著头,不死心地追问。“你真的不要我们的婚姻?”
“是。”他下颚紧紧一抽。
“你难道没有一丝舍不得?”他的心怎么能这么硬呢?就算她再温柔,付出再多,都感动不了他吗?
他当然舍不得,只是他没有挽留她的权力。
他的耳边仿佛还萦绕著她心碎的指控——
我的苦痛和难堪全都来自于你,如果可以,我情愿选择恨你……
“没有。”他狠下心来说谎。
“你知道吗?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么爱你,可以爱得毫无保留、不顾一切……”
“那下次就别这么傻,先学会爱自己、保护自己,然后再付出。”他握紧方向盘,强忍著想拥抱她的渴望。
“汪医生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美国。”她轻声地说。
开口留下我啊!求求你开口!
只要他开口,多久她都愿意等待,哪怕要十年的时光,他才能遗忘上一代的仇恨,她也会在心中为他留一个位置。
半晌,瞿牧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佯装冷峻自持地开口。
“什么时候走?”
若不是马路上喧嚣的喇叭声和人潮的喧闹声涌进车厢内,否则她肯定会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非但没有开口留她,还问她什么时候走,这结果太伤人,太残忍了。
她努力稳住酸楚的情绪,不让泪水在他面前溃绝。
“月底…”她深呼吸几下,低低地说。
“也许美国的生活比较适合你。”他胡乱地接腔,首次词穷,几乎找不到话来回应她。
“你真的能够忍受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她的胸口因气愤而急违起伏,从唇缝迸出话来。
瞿牧怀眉头微蹙,不发一语,掩饰心底的护意。
“你可以忍受我去抱其他的男人?”她不死心地再次追问。
她尖酸的追问,令他心痛。
“你也可以忍受我去吻别的男人?”
如果可以,瞿牧怀多想搂住她,狠狠地吻住她倔强的唇。
但是从他注销两人的婚姻关系开始,他已失去吻她的权利,失去爱她的资格,只能看著她走向别的男人。
“你一点都不嫉妒、不难受?”她咬著牙,目光锁紧他的眼。
“我已经不是你的丈夫,没有嫉妒的资格。”他力持镇定,压抑住内心的悲痛与不舍。
“你够狠……”心碎的泪光泛上她的眼眶。“瞿牧怀,你真的很绝情……”
“与其在一起互相伤害,彼此折磨,不如分开的好。”他给不起的幸福,汪景曜能给她,他在她心里留下的伤痕,会有另一个男人用爱来治愈她。
“我会的……我会重新去学会喜欢一个人,去爱另一个男人,”她赌气地说,趁著泪水决堤前,拉开车门,飞奔上楼。
瞿牧怀疲累地揉揉肩心,难受地想著,他只要远离她的生命,她就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再为难了……
第8章
桃园国际机场
映雨下定决心暂时抛开台湾的一切,跟著汪景曜到美国待一阵子,转换心情,两个人下了计程车,提著行李,避开迎面而来的人潮,走进机场大厅内。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办理登机手续。”汪景曜领著她,坐在长椅上休息,将两人的行李放置在一旁。
她将护照递给汪景曜,见他走往柜台后,忍不住转过头,在来往的人群里寻找那抹熟悉却又令她心痛的身影。
她曾在电话里告诉瞿牧怀,她会搭今晚八点的飞机前往洛杉矶,她多希望他能开口留她,但他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他又再一次用冷漠割伤了她的心。
汪景曜办好手续后,看著她娇纤的身躯几乎快被人潮所淹没,那不断回头张望的举动,令他心里十分难受。
他买了两杯咖啡,走到她的身边,将另一杯递给她。
“谢谢汪医生。”她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什么?”汪景曜故作轻松的口吻。
她垂著脸,双手捧住那杯温热的咖啡。“不用了。”
“映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他凝睇著她忧悒的侧脸,体谅地说:“如果你希望我以朋友的身份守护你,那我就会用朋友的方式一直关心你。”
她抬起脸看著汪景曜,一脸自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根本是在利用你的感情。”
“当然不是!对我来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生,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能尽所有的能力帮助你。”
“汪医生……”她的眼底泛起感动的泪光。
“就算最后你对这段感情释怀了,爱上的是其他男人而不是我,你也不必感到歉疚,至少我曾经努力过,这样就已经足够。”汪景曜说。
他表现得愈宽容,她就愈自责,明明心里还住著瞿牧怀,为什么要负气离开,给汪景曜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呢?
播音器里传来催促旅客登机的声音,汪景曜站起身,提起脚边的行李。“映雨,我们该登机了。”
“好。”她站起身,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川流不息的人潮,最后一次试图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们排队跟著其他的旅客准备登机,每往前迈一步,她的心就被扯痛一下。
她走不开!
她还是无法洒月兑地抛开台湾的一切,跟著汪景曜去美国。
“……映雨,你还是留下来吧!”她的依恋不舍汪景曜全看在眼里,心底突然有很深的感慨。
就算她真的和他去了洛杉矶又如何?她的心还是留在瞿牧怀的身边,一点都没有他容身的余地。
他应该更早明白的,爱情勉强不来,朋友与恋人的距离不是光靠朝夕相处就能改变。
“汪医生?”她一脸错愕。
“既然走不开,就勇敢地留下来面对一切吧。好好保重自己,我随时欢迎你来美国找我。”
“对不起……”她哽咽地说。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汪景曜扬起一抹洒月兑的笑容,提起行李,向她挥挥手。
映雨看著他走远后,拖著行李箱,搭著手扶梯回到机场大厅,坐在长椅上。说她傻也好,她还是相信瞿牧怀会来找她。
他的书房里遗留著那幅用她的画复制而成的拼图,她相信他还是爱她的,还是对她有感情。
她傻傻地坐在长椅上等待,等到杂沓的人群渐渐散去。
等到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一阵仓皇的脚步声朝她而来。
她抬起头,一眼就对上瞿牧怀冷峻的脸庞,不顾一切地奔向他,用力搂住他,任凭伤痛的泪水溢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