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好像变得比较容易健忘,记忆力没有像之前那么好了,就连以前背的曲谱都会突然忘记……”她惴惴不安地问:“医生,我究竟生了什么病?”
“妳得了颅内肿瘤,一般我们称之为脑瘤。因为脑是容纳坚硬的颅骨腔,如果额外多出了一个瘤,会刺激旁边组织发生浮肿,导致颅腔内的脑压上升,进而引起头痛。”沈克爵解释道。
静晞的脸上出现一阵迷惑空白的怔忡表情,紧揪住被毯的指节隐隐泛白,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楚般。
“刚才殷先生送妳来医院时,我们做了颅内X光检查、电脑断层扫描和磁振摄影,证实妳得了多形性神经胶母细胞瘤(Glioblastomamultiforme),它是一种毁灭性的恶性肿瘤。”
“那吃药会痊愈吗?”静晞垂下眼睫,下眼帘多了两扇浓密的阴影,教人瞧不出她的情绪。
“吃药恐怕只能抑止妳头部的疼痛,没有办法使病情好转。”沈克爵瞅着她过分沈静的脸庞,继续说:“这个肿瘤的增生速度相当快,会渗入和毁坏脑部的临近区域,而被压迫到脑组织无法回复。依现在的病况看来,我希望妳能尽早接受外科手术,移除看得见的肿瘤,保留正常组织。”
“如果动手术,成功率是多少?”殷仲凯急忙追问。
“因为这种恶性神经胶质瘤的蔓延性和渗入正常脑组织的本质,使得手术非常艰难。依目前判断,手术的成功率约莫是百分之二十左右。但因为妳还年轻,健康状况和体能也还不错,也许成功率会更高。”沈克爵说。
“除了动手术之外,还有其他的治疗方式吗?”她听了之后,整颗心都往下沈了。
“这个病的治愈度本来就不是很高,除了动颅内切开术切除肿瘤之外,还必须搭配放射性及化学性药剂治疗。如果妳不想接受开刀手术的话,那恶性肿瘤就会不断地入侵正常组织。”
“也就是说,我会……死?”她颤抖的嘴角逸出破碎的言语,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坠在淡蓝色的床单上。
她的心口彷佛被轰开一个洞,整个人都空掉了,所有的知觉全被恐惧攫住,只能颤抖得揪住被毯。
“开刀手术只是这个病症的第一阶段,其后还有放射性治疗、药物治疗及手术后的复健,是一段漫长的过程,需要家人长期照顾……”沈克爵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听殷先生说,妳是新加坡人,如果妳想回到新加坡治疗的话,我可以透过国际医疗组织,介绍妳当地脑科权威的医生。”
静晞剧烈地喘息着,难以相信自己得了绝症的事实。如果她真的死了,那曜旭怎么办?
她不想失去他,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他们的爱情才刚开花结果,有好多计划还没有执行。他们约定今年冬天要一起去富士山赏雪;等生活再稳定些要生两个宝宝,男的像他、女的像她;还约定好要永远在一起,一起慢慢地变老……
可是现在她病了,那他们之间甜蜜的约定怎么办?他们的家该怎么办?
他需要她,要是她不能再对他付出,不能再给他温暖,反而成为他人生的负累,那她还能留在他的身边吗?
他的事业才刚起步,拥有美好的前景,而她的生命却已经走进了严冬,逐渐地凋萎、零落了……
她难受地揪住被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为什么才一天而已,她的人生就全都失衡了?她彷佛从天堂重重地摔落到地狱,被恶劣地宣告了死刑!
为了和曜旭在一起,她把梦想和家人都抛弃了,为什么最后却是这样令人痛彻心肺的结局?
忽地,她放声大哭,滚烫的热泪涌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扭曲了她所熟悉的世界。
她哭得那样尖锐,彷佛身体里有极大的痛楚,正在折磨着她。
殷仲凯站在一旁,红着眼眶静睇着她伤心的侧脸,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沈克爵开口说:“颜小姐,妳今晚先留院观察一天,要──”
“你们说谎!”她突地尖叫,打断沈克爵的话,整个人像发了疯似的,大力扯掉手腕上的点滴,殷红的血点点飞溅在床单上。“你们说谎!我才没有生病,我才没有生病──”
她不要接受这样的结局!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这一切肯定是梦、是一场闹剧!
“静晞,妳冷静一点!”殷仲凯情急地搂住她的肩,深怕她太过激动而伤了自己。
“是你对不对?你嫉妒我跟曜旭在一起,所以找个临时演员,编出这种下三滥的剧码,想要把我们分开对不对?”她抡拳捶打着他的胸膛,企图要挣出他的环抱。
她嘶吼、尖叫、捶打,竭尽所有力气去否定眼前的一切,彷佛这样就能抹去她生病的事实。
“静晞,妳冷静下来,这样会伤了自己的!”殷仲凯低吼着。
“我没有生病!我没有生病!你们不要联合起来欺骗我嘛……”她颓然跌靠在他的胸前,揪着他衣服的前襟,痛哭失声。
沈克爵见病人的情绪太过激动,连忙走到护理站,请护理人员替她注射镇定剂。
护士从护理车上拿出一管镇定剂,在殷仲凯的协助下,两人环抱住她的身体,拉开她的袖子,将针头扎进她纤细的手臂。
“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生病的人是我呢?为什么……”她持续地哭喊着,等到药效发作后才昏沉沉地合上眼睛,瘫软在殷仲凯的怀里。
殷仲凯和护理人员将她安放在床上,盖上被毯,重新帮她打上点滴。
送走医生之后,殷仲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静睨着她憔悴的脸庞,握住她的手。那冰冷的体温令他感到惶恐,好像她随时会自他的生命中消失般。
想到她的病,他的眼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忍不住在心里怨怼起谭曜旭。都怪他没有好好照顾静晞,让她为了生活奔波,才会累出病来。
像谭曜旭那种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资格拥有静晞的爱,他身上肯定带有不幸的基因,才会让她得了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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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曜旭一夜未眠,憔悴落拓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指缝间燃着一根香烟,氤氲的雾气下是一张忧悒的脸庞,下颚布满青髭,疲惫的眼眶有着两圈黑影。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不知道拨打了几通电话,也在手机里留了言,但就是找不到静晞的下落。
他焦灼难安地骑着机车穿梭在市区里,去每个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寻她的踪影,也问过她熟识的朋友,但都没有人见过她。
去音乐教室找她,才知道她早就下班了;而饭店的工作人员说她在上班时遇到熟人,离开了餐厅,去向不明。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留讯息、夜不归营的纪录。谭曜旭恐惧不安,深怕她出了意外,焦虑地紧盯着电视萤幕上的新闻报导。
门外,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引起谭曜旭的注意,他捻熄手边的香烟,快步冲至玄关,打开门,见到静晞垂着脸,默不作声地越过他的身边进来。
“静晞……”谭曜旭关上门,跟在她的身后。
“你还没要去上班吗?”她头低低的,不敢看他,怕情绪会崩溃。
“妳一整晚没有回来,甚至连通电话也没有,我能安心去上班吗?”他难以置信地瞅着她。
对于自己的夜归,她竟然没有任何解释,而且整个人疏离得令他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