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坪大小的推拿室里,摆上了几张病床和一套桌椅,一位娇俏的女孩正跷着二郎腿玩着掌上型电动玩具。
徐声彪掀开推拿室的门帘,唤着徐蕾蕾,吩咐道:“女儿,上工了,别玩了。替这位病人做经络推拿。”
荆尔勋隔着厚重的镜片觑着她,她雪白秀净的脸上镶着一对明亮大眼,微噘的红唇,翘挺的鼻梁,一头乌黑微鬈的丰盈长发披在肩上,甜美中带着几分俏丽。
她美丽的外表无形中抚去了他心中的不安,尤其她噘着红唇打掌上型电玩的表情十分可爱。心微微受到蛊惑,忍不住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徐蕾蕾慢吞吞地收起电动玩具,压抑住满腔的不悦情绪,指挥病人换上专属的衣袍躺在病床上。
“躺下。”徐蕾蕾看他有着高大挺拔的身躯却微驼着背,一眼就知道是颈肩发炎。
灵动的星眸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叫唤着病人躺在床上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
荆尔勋换好病袍,俯卧在床上后,静静地等着美丽推拿师的到来。也许同事说的医术精湛,指的是“名人中医诊所”里的美女推拿师的“加值服务”。
徐蕾蕾笑容甜美,倾身附在他耳畔轻声道:“心情放轻松,这样身体的肌肉才不会太紧绷。”
“好。”他完全陷在她温柔的哄劝中。
她开始按摩着肩井、肩嵎、肩贞……等穴道,拇指抚着他的背脊做着推拿,舒缓他肌肉的紧绷感。
“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儿?力道会不会太大?”她的笑容甜得像沁上了蜜般,令人失去了防心。
“不会。”荆尔勋舒服得闭上眼睛,享受着她以适当的手劲来回地按摩着他酸痛的背部。
“你平常应该工作繁忙、压力很大、常常熬夜对不对?”
“嗯……”他慵懒地回应着。
“中医的诊疗跟一般西医不同,西医的骨科医生这时一定会替你打上消炎针,再外服止痛药,根本就治标不治本。但我们中医就不同了,我们讲求的是一整套的疗程,由内而外的调理身心……”
“所以呢?”他睁开差点舒服到睡着的眼眸,瞇起眼看着她甜美的脸庞。
蕾蕾俯,纯真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盯着他。“你工作这么忙,一定没时间长期来我们中医诊所做经络推拿吧?不如我来一套『四合一医疗术』,保证手到病除,包你三天即可活动自如。”
“有这种四合一医疗术,刚才徐医师怎么没说?”荆尔勋提出疑问。
“徐医师当然希望病患多上门几趟,这样收入才丰厚啊!”
蕾蕾笑得更加灿烂,但心里却暗自咒骂道:死书呆子!没事这么机灵干么?不过,任你再怎么机灵,今天也要“瘫”在我的手里!
“什么是四合一医疗术?”唉,他在心里哀叹着,除了电脑知识外,他对其他生活资讯根本是一无所知。
“就是经络推拿、刮痧、针灸和拔罐。”她轻轻按压他颈肩上的穴道,哄劝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替你治疗的,否则你连续几个星期都要来把脉、看诊,这样很占用你的时间。”
“好吧。”荆尔勋点点头,认为她的话很有道理。要不是自己太忙,也不会拖到现在,痛得手臂几乎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看着他光果的背脊,昂首无声地笑道:受死吧!倒楣鬼……
“那我们就先来刮痧吧!”她倒了一点精油在掌心,搽在他的背上后,拿起牛角板沿着脖子的经络用力地刮下去。
一股疼痛感瞬间爬上他的背脊,紧接着,淡淡的瘀血痕在他的背上漾开来。
他咬着牙,从齿缝间迸出几个字。“嘶……痛……”
她拍着他的肩头,佯装善良地安抚道:“痛才有效。乖,眼睛闭上,牙根咬紧,忍一下就过去了,接着你就会感到全身通体舒畅。”
蕾蕾马上又拿起牛角板往他背的另一端,顺着经络重重地刮下去,两道又紫又红的血痕立时印在背脊上。
“……”痛!他咬着牙关,碍于男性尊严不敢叫出声来。
她满意地收起牛角板,这回换上数个拔罐器,用水煮后迅速地罩在他的肩膀两侧和背部上。
一股炙热的刺痛感燃烧着他的背部,冷汗从额际间冒出。
“热……”这回荆尔勋已经顾不得男性尊严,低吼出声。
“热才有效啊!”她俯,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问道:“对了,你怎么会知道『名人中医诊所』呢?”
“同、同事介绍的……说……说医师的功力很好,药、药到病除……”他热得龇牙咧嘴,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既然是熟客介绍,那就再加一点特别服务。徐医师是不是说你脾肺肾功能失调?那就再加肾俞和腰俞两个位置。”她又拿了两个玻璃罐置在他的后腰上。
“烫……”荆尔勋惨叫着,紧紧揪着被单,额际沁下冷汗。
待身体逐渐适应炙热感后,他拿起放在床沿的眼镜,戴在鼻梁上。
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明,倏地,他被蕾蕾洁白的笑齿一惊,凝眸审视着她似有诡计的脸。
“烫才有效啊!”她好整以暇地蹲,视他为砧板上的鱼肉。“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就是有你们这些病人一直来这里看诊,才会害得我被迫要继承这间诊所!”
“妳、妳不想继承就让它倒闭,关我什么事啊?”荆尔勋忍受着背部的灼热感,像哑巴吃了黄连般,满月复苦水无处可吐。
“你没看见我正在让它『倒闭』吗?”她笑得贼兮兮的。
“妳--”他倒抽一口凉气,拚命深呼吸调匀气息。她残忍的手段将他原先对她的好感一点一滴地抹杀掉了。
她咧着笑容,从抽屉里拿出掌上型电玩继续和游戏里的怪兽展开一场厮杀战,锻炼指上神功,完全不理会荆尔勋投来的愤恨目光。
癌卧在病床上的荆尔勋神色凄楚,目光含怨,早知道就不该听信同事的建议,什么悬壶济世的中医师?还不如到骨科挨一管消炎针,吃几包止痛药即可了事!
“我跟妳没冤没仇,妳为什么要恶整我?”待灼热感褪去后,他质问道。
她抬起头盯着他俊俏的脸庞。“你只是运气太差,刚好遇上我罢了。吶,以后记得替我宣传一下,说『名人中医诊所』里有个疯狂推拿师,千万不要来看诊,来一个我整一个、来两个我整一双!”
“妳、妳太过分了!我要上苹果日报揭发妳的恶形劣状,我还要上健保单位投诉你们!”他沈着脸警告她。
她咧开率直又甜美的笑容,无所谓地耸耸肩。“去啊!又没有人拦着你。这样更好,不用我恶搞就可以直接关闭。”
她散漫的态度又激起他满月复怒火,他一定是倒了八辈子楣,要不怎么会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推拿师?
他隔着镜片瞇起眼,发现她白袍的口袋上绣着几个字--徐蕾蕾。
他牢牢地把她嚣张的贼笑、卑鄙的哄劝、恶劣的手段,还有她的名字记在心上。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待他走出诊所后,一定找人填平这幢房子!
她凉凉地拿起他背上的玻璃罐,看着上头一圈又一圈的瘀血痕,喜悦的笑容逐渐在脸上扩大。
“要向苹果日报投诉我,是吗?”她倾身笑得甜滋滋,娇声问道。
“妳、妳想干么?”荆尔勋一脸防备。几次对阵下来,他已略知她的性子--她的笑容要是愈甜美,心思就会愈加邪恶。
“你想向健保局揭发我的恶形劣状?那要不要再找立法委员外加开场记者会,向大众及媒体哭诉喊冤啊?”她伸手拿起一排银针。